“只是衙门办案,只有真凭实据才可盖棺定论,若是只听旁人三两言语便深信不疑,那岂有资格为他人昭雪洗冤?”
是安川的声音。
她心下一喜,循声望去,恰见安川从月洞门外进来。
他的衣裳上沾着已经干了的斑斑泥点,虽颇为显眼,却也掩不住他眉目间的英气,只是神色疲倦了些。
清晰地看见了她眉眼里的欢喜,云向迎几不可察地微蹙了眉头,直到安川在他面前站定才不落痕迹地松了神色,抬起眉眼看向他,语气客气而疏离:“听说安捕头一夜未眠,辛苦了。”
安川亦客气道:“的确许久不曾这般辛苦了,不过是为了公务,倒也不值一提。”
云向迎微然一笑,问道:“那不知安捕头可曾查到了什么?”
安川颔首道:“那封遗书的确是莫采兰亲手所书,她也的确是死于中秋那日暮晚时分。”
“这么说来,”云向迎不动声色地问道,“凶手的确是畏罪自尽的?”
安川沉吟了片刻,道:“若她当真是下毒之人,应该说她是为了诅咒云家才甘心赴死的,不是吗?”
与他四目相对了片刻,神色平静的云向迎轻笑一声,不屑道:“诅咒?枯井冤魂吗?”
安川也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口井不是云家的福井吗,如今福井被冤魂所困,云兄不怕?”
“怕什么?是怕一口枯井,还是怕一个死人?”云向迎不以为意道,“我云家的福气从来不靠什么福瑞。”
安川欣慰道:“原来云兄也并不信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如此甚好,否则我还会担心云兄会因忧心云家会自此败落而噩梦缠身。”
“安捕快的确多虑了,”云向迎安然一笑,问道,“那案子可是要结了?”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安川轻轻摇了摇头,“毕竟银签之事还未查清。”
云向迎似是也不甚在乎,只道:“那便有劳安捕头了。”
“不过,有件事还请云兄如实相告,”见他有离开之意,安川却问道,“不知莫采兰在遗书中所言可是属实?她兄长之死究竟何故?”
云向迎未答,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唐壬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替他回道:“回安捕头,莫采兰的兄长名唤莫章,是医堂的学徒,死时年方十八,他的确是身患急症而死的,当时莫采兰也在场。”
据他所说,莫章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大街上的。
当日是他们父亲的死忌,莫章兄妹二人皆告假回家,在离开云府后,他们两人便上街买祭品,随后出事了。
“其实莫章自小便有心悸之症,这一点莫采兰再也清楚不过,只是为了进府,他们兄妹二人都对外瞒了下来。那天他们两人去买祭品时,莫采兰想要些银两买首饰,因着她之前便有奢靡浪费的陋习,莫章并不想如她所愿,故而他们兄妹之间起了些争执,莫章便是因此故去的,而云家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他早有旧疾的。”有条有理地解释之后,唐壬奇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若是安捕头还有疑心,大可派人去查清楚,这里便是人证。”
若他所言属实,听起来莫章之死的确与云家并无什么干系,可既然莫采兰早就知道她兄长身有旧疾,而他又是死在自己面前的,又怎会突然怀疑他是被云家害死的。
“不必了,”安川却并未接信,道,“我还记得这件案子是在一年前发生的,那时阁下也还在衙门当值。”
“的确如此,我也记得当时安捕快为了这件案子还曾亲自来了好几次,那时我还曾怀疑衙门是刻意要借一个下人的意外故去来寻我云家的麻烦,否则又怎会将一个如此简单的案子反复查验,只差要将我整个云家翻个底朝天了,”默然许久的云向迎终于开口道,“还好柳县令终究是明察秋毫,还了我家清白,也让死者能及时入土为安了。”
言罢,他的目光又望向了安川:“怎么,安捕头可是都忘记了?”
“这些饶是忘了,也能查出来,我的意思是,”安川平静道,“莫章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云向迎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安捕头是在问我?”
“自然。”安川毫不迟疑地道,“不然呢?”
无奈一笑,云向迎无辜道:“医堂的一个学徒暴毙身亡而已,莫说此时,哪怕是当时案发之时我亦不会留心,只是当时安捕快来得多了,故而我才有些印象。不过,既然案子是在安捕头手下了结的,又何须来问我?难道安捕头当真信了死者的话?”
“我的确经手过此案,”安川微蹙眉道,“不过,可能当时并未查清楚,否则莫采兰又怎会以自己的性命来为她兄长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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