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在我们的时代,在机器翻滚的轮子的嗡嗡声中,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在所有的喧闹声中,一个新的文学界英雄会在科学的精神下站起来。”
在早期———早于任何一个丹麦的文学评论家———奥斯特就意识到了安徒生的文学天赋和他的现代性。他的预言世界闻名。1835年3月,第一本童话故事集正在出版当中。一天晚上演讲结束后,物理学家把安徒生拉到一旁并对他说,虽然他的新小说《即兴诗人》会给他带来好的名声,但他的童话故事更会使他流芳百世。同样地,奥斯特也是第一个发现安徒生所画的小素描和图画的意义的人,这些作品都是他在1833~1834年间在意大利旅行时所画的。他说如果不是决定成为一名作家的话,安徒生有可能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
在作者写作生涯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对安徒生的持久的兴趣和无比的信任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19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哥本哈根狭小的文艺圈子里,每个人都用嫉妒的眼神密切地关注着别人。奥斯特却跟他们不一样,他拒绝被影响、干扰而改变他对安徒生作品的重要评价。在这个物理学家的眼里,安徒生代表了那种纯洁而又未受污染的天才,通过他的天真和直觉,他可以表达出自然和人的精神中的相似之处。他是自然的儿子,懂得怎样去描绘、扮演、列举、裁剪表现我们永恒的精神的形象,不管它是在人类生命中跳动着的,还是在铂丝中发光的,或是在岩石和树木中沈睡着的。在去世的前一年,奥斯特还在对他的《自然中的神灵》一书作最后的修改。他再次敦促安徒生这位门徒写一篇关于他文学生涯的美学论文:
“另一方面,我相信你会写出一篇非常好的关于童话美学的论文。在这篇论文中,你可以严肃而平静地指出导致对你作品进行不公正评价的误解,但我建议你尽量不要提起他人的作品,不要与他人争论。最后,如果写这篇论文会使你在某种程度上不再喜欢创作真正的文学作品,那我是不会建议你写的;相反,我强烈反对。”
奥斯特说,在任何情况下,安徒生都必须坚持去旅行。因为这样他才能从中获得对自然的最新感受。这个魔术师的学徒很早就接受了这个好提议,并经常运用在他写给不同国王的申请书中,来申请更多资金用于长期国外旅行。在1836年,我们可以看到他是如何用庄重的口吻给爱德华?科林写信的,并且使用了奥斯特关于生活的学校的一些话:“陛下!请允许我去旅行,只要1年就可以了,去西西里岛或者去希腊都可以!我会取得更大的成就的。这段旅程就是我接受教育的地方。”
在安徒生的《演木偶戏的人》这一故事中,旅行者在听了工艺学院毕业生富有启发性的演讲后,觉得简直就像醍醐灌顶。同样,安徒生在与奥斯特的友谊中,接触到了浪漫主义时期科学及众多发现发明背后的各种物理学和形而上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奥斯特在1820年春所做的划时代实验,实验结果意味着他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证明电流有磁场效应的人。
当时奥斯特拥有少量的由国王资助的仪器设备,他通过努力奋斗才确立了自己的物理教授的地位。跟其它许多这个时期艺术和科学领域的人一样,奥斯特对自然中所存在的对立性很感兴趣,尤其是对电力和磁力的相互作用感兴趣,认为也许从中能找到解释自然中真实而又美丽的统一的关键所在。早在1806年———当时尽管遭到众多反对,他还是被授予了物理教授的职位———奥斯特就提出了他的观点,认为自然界中的所有现象都来自于一个统一的原则,只不过这个原则表现出不同的且经常难以理解的形式。然而,奥斯特远不是电磁学领域的第一个或是最后一个科学家。当时的浪漫主义思潮激起了许多科学家想要证明自然就是上帝,上帝就是自然的伟大梦想。正像自然哲学家谢林在19世纪初所说的那样:“自然是可见的灵魂。”那时的奥斯特正带着他自制的镀锌电池作学术研究旅行。在耶拿他参加了谢林教授关于自然的本质的著名讲座。“自然是可见的灵魂,灵魂是看不见的自然”,这是奥斯特所坚持的浪漫主义的根本信条,并把它传授给了他在艺术领域的学生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许多年以后,作者在《我的童话人生》一书中一字不变地重复了这个观点。
黄金时代的新突破(2)
奥斯特在1820年用拉丁文所写的长达4页的论文中称他的发现为“电磁学”。而后这篇论文被迅速译成丹麦语、英语、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因为它无疑标志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正如安徒生后来所说,人类的思维将会“插上钢铁做成的翅膀”。当时整个欧洲都沈浸在烟雾和蒸汽当中,速度在铁锤强劲有力的击打声中不断提高。乐于冒险、想象力丰富的发明家和企业家对奥斯特伟大发现的精神价值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技术与工业的发展潜力,是安徒生在1851年的瑞典游记中所描述的利润:
“我用骄傲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的时代,注视着那些翻滚着的车轮,注视着铁锤有力的击打,注视着那些毫不费力地切割金属板的切割机,注视着那些像蜡棒一样轻易折断的铁棍,铁锤敲打的声音似乎在说:‘快看,快看,大家快看哪!’一切都在冒着蒸汽———带着蓬勃的活力。”
电磁的发现很快便带来了迈克尔?法拉第的发明———发电机,从而为发电机、电动机、电报、电话和电灯的使用奠定了基础。如果我们细心观察从1819年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来到哥本哈根,到第二年发现电磁,再到1851年奥斯特去世的30年中科技发明的类型和数量,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要重新考虑之前的这个时代所认可的标准和价值观。比如这包括了人们对“速度”和“力量”的理解。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在陆上或水上行走都是借助于风力或者马匹。然而在1830年以后,人们有了蒸汽船和蒸汽火车。这些交通工具的性能要远远胜于鸟类的翱翔,骏马的奔驰,或是其它任何一种之前被用作衡量力量和能力的标准的事物。在奥斯特在哥本哈根证明电磁的存在的同时,人们在英国也找到了铺设铁轨的办法。19世纪20年代中期,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在英国开通了,到1830年,第一批蒸汽发动机被运用到利物浦和曼彻斯特之间的这一段铁路上。人们可能要再花5年的时间才能在欧洲大陆上坐火车旅行,但当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于19世纪40年代在欧洲旅行的时候,铁轨到处可见。如今再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人们出去旅行了。1846年4月,在罗马的安徒生力劝在哥本哈根家中的奥斯特和他的妻子立刻收拾行李,以便这对住在斯图迪斯特拉德的“老人”可以亲眼看到近几年来世界的变化:
“两年之内,所有铁路都会建好,只要7天您和您的妻子就可以从哥本哈根来到那不勒斯,而且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有了这些发明,生活变得多么丰富多彩!人们可以在几年中看见和经历以前一生才能看到和经历的事情。我发现,我们的时代是一首最有想象力的诗;理性开出一朵朵鲜花,而这些花也是属于诗歌的,因为真理是真、善、美三元素之一。从这一点来看,我想到了你在我的相册里所留下的话:‘理性在理性中,是真理;理性在意志中,是善良;理性在想象中,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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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德累斯顿(1)
5年后的1851年夏,安徒生回到德累斯顿的布吕尔…特雷斯,和城里最重要的公民一起,穿过这一区,来到易北河边。在向爱德华?科林咨询后,安徒生决定绕开魏玛而行。在此之前,曾经十分和善的张伯伦勋爵(原先封为博利尔…马科内勋爵)给他来了一封不友好的信。1848年以后,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因此安徒生写信给张伯伦勋爵,问他在丹麦与德国的战争结束后,魏玛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欢迎他?毕竟,他在魏玛一直是受到热情款待的。但是看过张伯伦勋爵的回信后,科林认为这封信是极大的侮辱,于是对安徒生建议说:“我希望,作为‘一个受人尊敬、从不讨论政治的著名诗人’,你会放弃可以随意在魏玛贵族中散步的荣耀的。”
于是,安徒生选择在德累斯顿与贵族和贵妇们一起散步。作为游伴,安徒生邀请了21岁的“小维戈”,他是英吉伯格?科林和A*9郾L*9郾鲁德森的儿子。维戈不再是一个要大人抱着骑马的小孩子了,现在是一个高高的充满自信的学生。安徒生途中带了一本被媒体炒作且极为推崇的《在瑞典》,即使是《科萨伦》这本长期以来一有机会就诟骂安徒生的杂志看后也承认,现在是丹麦开始推崇安徒生作品的时代,而不再肆意地指责或用“用恶意擦亮的”弓箭射击。新时代,新观念,所以并不奇怪,安徒生在易北河畔大展拳脚,得到了中欧读者的认同。另一个让人惊喜的是,在茨温格的画展上,安徒生再次看到了拉斐尔的《圣母玛利亚》,自1831年起,他第一次在德累斯顿看到它后,就经常专程前往那儿欣赏。
19世纪50年代,安徒生常去德累斯顿游览时,通常住在施塔特?罗姆饭店或是科普切斯特拉斯的贝尔维尤饭店,在那里,可以看到庄严的易北河、克罗南大桥、王城宫邸和大教堂。然而,大多时候他则住在城外的马克森庄园,位于风景如画、靠近“撒克逊瑞士”和波希米亚边界处,乘双轮双座马车到城里要走2小时路程。安徒生在1844年,第一次来到马克森,他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儿看起来就像领主的宅邸,有着巨大的直角塔楼,鸟瞰花园,山谷间美景一览无遗。”7年后,在1851年8月,当他再一次看到这个围绕着马克森的小镇时,他第一感觉就是这里还需要一对尖塔,那么它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土耳其的小镇。显然,安徒生在这里闻到了东方的味道。而且不久以后,他还会遇到这块土地的主人弗雷德里克?塞尔勋爵及其夫人。19世纪50年代,他们夫妇二人邀请了欧洲众多杰出人物前来马克森,其中包括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塞尔一家早在1819年就在德累斯顿的南部拥有了一大块地。弗雷德里克夫人是一位富商的女儿,而弗雷德里克则是一位法理学家和政府官员。他们两人都是极为聪明且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们一生都怀着这样的信念:“尊敬上帝,博爱众生。”正是因为有如此高尚的情操,他们把大部分的积蓄都花在了这块地的改建上,而这也最终造福了马克森及其700多个居民。塞尔夫人热心于人道主义事业,因此她手里的一部分钱还用于科研、艺术和社会援助。例如,1831年在这里开设了一所孤儿院,紧挨着一个酿酒厂、一个甜菜加工厂和一些生产工业铜盐和铬盐的小型工厂。所有这些项目的资金都是由一个萨克森最富有的叶岩和大理石采石厂所提供的,它也坐落于马克森。工人们把这些大理石从地表下50米深处黑暗潮湿的矿井中采出。
正如以上所提到的,塞尔夫妇同时也收容那些白天到处步行、自称为艺术家的人们。在19世纪的四五十年代,这些来自当地或海外的艺术家,坐着整修一新的四马拉的大马车前去参加各种沙龙。这些客人包括当时著名的作家、画家、音乐家。如1841年,伯特尔?索瓦尔德森就曾在这里度过两周,并且以爱神丘比特及其所爱女子普绪客为题创作了一座大型浅浮雕。10年后,当安徒生来到这里时,这一作品仍然矗立于此。还有其它的诗人和音乐家,如费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德、卡尔?玛丽亚?冯?韦伯、阿道夫?海斯特、弗朗兹?李斯特以及克拉拉和罗伯特?舒曼夫妇等都到过这里。为了感恩,他们为塞尔夫人创作了《阿拉伯花式乐曲,第18号》。其中,来过的画家有J*9郾C*9郾达尔和沃格尔?冯?沃格尔斯坦,作家有伯绍德?奥尔巴克、路德维格?提克、卡尔?古兹科、朱利叶斯?哈默和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还有一些欧洲社会中的名流,如奥蒂莉?冯?歌德、爪哇的拉登?谢里夫?塞尔王子和非洲的阿奎西?博奇王子。
冬天,塞尔家会在德累斯顿的阿玛林斯特拉斯举办极尽奢华的宴会。这种社交会,通常会有很多夫妇参加,主人需在德累斯顿内,马克森外,为客人们提供60~70个床位。这儿宁静而优美的风景是塞尔夫人举办的恬静的社交活动的最佳选择。这里的大马车能舒服地装下20个人,是夏天社交活动的熟悉标志。在那些日子,马夫们迎来送往,不断地往返于德累斯顿与马克森之间。19世纪50年代,几乎每年夏天,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都会出现在这些马车上。
可爱的德累斯顿(2)
马克森古老的签名册表明,在塞尔家的聚会上会出现艺术家、批评家、名流和革命的民主党人,客人们或争论,或朗读,或唱歌,或演奏,或表演戏院里流行的演出。来此散步或远足,美丽的风景、绿色的小山和峻峭的峡谷会令人流连忘返。1854年5月,当安徒生在此小住一周时,客人们玩起了心灵感应游戏“瓶中精灵”,即桌上放一把能回答一些难以捉摸的问题的钥匙。轮到安徒生时,他几乎无法抓住这把飘忽不定、到处乱跑、低声叫了几次他名字的钥匙。当其它人问钥匙安徒生的作品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时,钥匙立刻回答:“品德高尚!”
当时流行的各种科学与魔术也曾出现在马克森的宴会上。画家和物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卡勒斯是客人中的明星之一,他是歌德和卡斯珀?戴维?弗雷德里克的好朋友,同时也是路德维格?提克艺术圈的成员。卡勒斯医生除了负责萨克森国王约翰的健康外,也是著名的浪漫主义山水画代表人物,同时还是一位作家和妇产科与脑科教授。在他1841年的著作《现代颅相学原理》中,他在对席勒的头骨精量细查的基础上,深入解析了这位作家的性格。无论什么时候,这位卡勒斯医生都会花上很多的时间用他的头盖测量器来检查这里的客人,然后评价他们的性格。当1855年轮到安徒生时,卡勒斯医生认为安徒生的头属于比较小的那种,他的脑子也不是特别大。但另一方面,他说,安徒生的想象与情感中心非常发达,如果上帝在赐给安徒生精神负担的同时,没有赐给他强大的意志与活力,那他早就疯了。
塞尔夫人生平最大的愿望是通过结交当时的名人,如丹麦作家、爪哇国王子,抑或是非洲酋长之子等,为马克森在世界文化领域内赢得一席之地。她周旋于这3人之间,他们就好像她的孩子一样,代表了浪漫主义的矛盾。正如安徒生在一年后的夏天说起,那时,他总是等着陪她前往戏院、沙龙和午餐会:“她是真正地关心和爱着我的。”爪哇国王子被允许在离这儿1公里的德国山岗上,建造了一座占地5平方米、黄铜屋顶的小清真寺。现在,这个清真寺还坐落在那里,安徒生还在那里留下了永久的印迹。1844年夏,当他穿越那里的一片树林时,他和塞尔夫人一起发现了一株漂亮的落叶松树苗被暴风雨吹打得折了一半。安徒生马上在那同一个岩脊上种了一棵新的落叶松,塞尔夫人就把它命名为“安徒生之树”。在以后的岁月里,她全力照顾那棵小树,从头到脚地加以照看,甚至还放了一块路牌。10年后,她在这座庄园的另一个角落为这位丹麦作家立了另外一块碑。那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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