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成功,相比较安徒生的祖国而言,德国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接纳丹麦人: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在我的脑海深处,我已经和您在一起了。我紧握你的手,我亲爱的父亲,祝福你!……当然,你知道我最大的空虚,或者说也可以称之为快乐,就是想到您会以我为荣。每当我获得这些赞赏的时候,就会想起您。但是,我的确已经在国外得到了认可,人们喜爱我,也欣赏我;现在,我已经不再默默无闻了。是的,您也许会为我而微笑。但是,即使是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会跑到我的面前,拥抱我,欢迎我的到来,欢迎我造访他们的家。即使是那些王子和才华横溢的天才也会以最高的礼节接待我。您应该看到,纵然是这个所谓的重要圈子里,他们也会鞍前马后地围在我身边。但是丹麦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对我熟视无睹。如果他们能听到对我的这些赞誉,肯定会欣喜万分的。然而,我的作品要远比这些丹麦人所认为的具有更多的优点。海博格的作品也被翻译到了国外,但却没有人谈论它。要是以为丹麦人是世界上唯一具有判断力的人,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了。您应该知道,亲爱的爸爸,您完全应该意识到,当您接纳我,把我待如亲生儿子的时候,当您帮助我、爱护我的时候,您绝对没有看错我。”
慈父科林(3)
无论何时,只要安徒生在信中流露出这种胜利、陶醉于成功的喜悦之时———比如受到某位欧洲贵族的款待、获得什么奖章或是得到什么新的奖励,乔纳斯?科林总会以一个简洁而谨慎的赞许作为回复。他从不喜形于色地赞扬安徒生;相反,他总是以这样的话语让安徒生重归冷静:“看到你在这个领域如此的安逸而快乐,让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在长期上对于精神境界毫无益处,就如同糖果蛋糕对身体毫无营养一样。”
但是从内心深处剖析的话,多年以来,虽然安徒生口口声声向外人宣称自己对乔纳斯?科林的爱戴,但最终还是反映在维持、巩固、扩展与科林一家人的关系上。安徒生一直在想方设法让自己融进这个家庭,于是,在1827年春天,也就是在安徒生回到哥本哈根之后,马上就在文加德斯特拉德131号的一个顶层房间住下,这里距离位于布莱德加德和斯特兰德斯特拉德商店之间的科林家很近。这一次,安徒生再次用最聪明的方式,打出了一张自己能打出的最恰当的牌。通过调和乔纳斯?科林与米斯林之间的关系,他终于诱使自己的恩人走出幕后,在外人面前建立起父亲的角色。就在毕业考试前的一年,乔纳斯?科林打破了安徒生和自己的老师———米斯林之间的关系,他让安徒生离开了学校,并承担起为儿子谋得幸福的责任,这不仅仅体现在在皇家剧院和艺术基金会给安徒生找一个职位。毫无疑问,对于一个像乔纳斯?科林这样的忙人来说,他的计划本不应该考虑到这样的琐事。当他在1832年把这个孩子送到斯拉格尔斯、送给米斯林校长的时候,他可能根本没有料到,这就是开发小安徒生天分的结果。
但在另一方面,这正是安徒生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他在回到哥本哈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他也知道,一定要谨慎从事,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安徒生在1832年为科林家族创作的回忆录中,这一点显现无遗。在回忆录中,安徒生回顾了离开赫尔辛格回到哥本哈根后那段艰难但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生活与工作片段:“我真的害怕爸爸(乔纳斯?科林),尽管我全身心地爱着他,因为我的恐惧是有根据的:我觉得我生活中的一切快乐,乃至我的生存,都离不开他。”
他的计划很简单,首先,当然也是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然后尽可能地发表自己已经创作的诗作。在通过毕业考试之后,安徒生马上将出版一部真正的作品,他希望能借评论家对这些作品的赞许,来赢得科林一家的喜爱和好感。同样的,与科林家子女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目标。无论安徒生在什么时候造访科林家,和安徒生同龄的爱德华?科林似乎总是异常冷漠,而且显得性情暴躁。此后不久,一切就一目了然了,排行老三的儿子———爱德华成为科林家族的掌门人。在1827年到1828年期间,乔纳斯?科林安排安徒生学习教育的很大一部分责任都托付给他的儿子———爱德华,而当时的安徒生在用拉丁文写文章时还显得语法稚嫩,甚至在拼写方面也勉为其难。因此,安徒生相信,必须通过兄弟之情尽快赢得爱德华的信任,若干年前,安徒生就曾经在一篇课题习作中谈论过这个话题:
“当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父亲。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就是上帝璀璨的星空。既然我们都渴望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什么还要彼此冷漠?”
希伯来人穆勒(1)
然而在1827年到1828年期间,对青年安徒生影响最大的人既不是爱德华,也不是乔纳斯?科林,而是乔纳斯?科林为帮助他完成学业而请来的年轻家庭教师。他的名字是路德维格?克里斯蒂安?穆勒,由于他精通东方语言和文化,于是,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希伯来人穆勒”。穆勒是一个诚实而又有天赋的人,同时又是一个笃信宗教的人,后来,他成为一名牧师兼大学校长。
通过安徒生创作于1827年到1828年间的文章,我们可以看到,那时,安徒生每周都会数次外出,到克里斯钦港去见穆勒,这位新老师与安徒生年龄相仿,无论从智力上还是专业上,他都是一位绝对完美的学习伙伴。穆勒总是在文章的页边上清楚地注上评语和修正,语言亲切而又略带幽默和嘲讽,偶尔也会出现“胡言乱语”或是“去哭泣吧”这样的批注,但总的说来,不像米斯林那样出口伤人。但这些严词大体上还是建立在一种较为明智的教育形式基础之上,它们把安徒生从自我陶醉和白日梦中拉回到真正的现实中间。在一篇发表于1828年的文章中,安徒生陷入到习惯性的悲伤情绪中,文章的开头便沈浸在春光将逝的伤感气氛之中,而穆勒也用他那特有的长者风度插入了如下的评语:“那么我们就会有东西吃了!”而在文中的另外一个地方,这个学生再一次站在自恋般的伤感边缘,他描述了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死于刽子手刀下、心脏被乌鸦吞吃的情景,穆勒同样也不失时机地诙谐了一次,他的评语是“真是便宜了这群乌鸦!”
但这些取笑式的评语绝对不仅仅是玩笑和取闹,对于每一个评语,双方几乎都会针对文章的美学和道德进行长时间的讨论。特别是当讨论到宗教、对人性和人生的认识等较为宽阔、深刻的问题,以及道德等问题的时候,穆勒的评语总会渗透着一种严肃而紧张的语气。安徒生也当然会认真地倾听,在某些情况下做一些记录。两人的关系极为默契,至于安徒生对穆勒的敬重,在《我的童话人生》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只是在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天性,而我的老师,一个高贵、亲爱同时又习惯于对文字精雕细琢的人,却经常因为我的行为而焦虑不安。即使是我们在争论的时候,心心相印相通的圣火却在我们同样纯洁的心中燃烧。和这个纯洁无瑕、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感到受益无穷,他有着和我一样非凡的质量。”
穆勒同样也受到这位学生的启发,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学生也有着同样的尊重,这一点充分体现在1828年底穆勒在结业考试结束后写给学院的正式报告中,当时,安徒生毕业证书上的推荐语是这样书写的:
“在我教导他的这段时间里,从总体上看,无论是他的行为、勤勉,还是他的人品,我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值得指责或是质疑的地方。优雅的性格使得所有有机会认识他的人都会喜欢他;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时也在遭受空虚的煎熬,空虚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撞击着他那孩子般的胆怯。他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即使不能说出类拔萃,但绝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媲美的。但如果他不能更好地控制他那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将来也许会让他误入歧途。”
尽管年纪轻轻,但是这位穆勒老师却清楚地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学生。穆勒曾经被迫设计了一个小骗局,我们可以从其中看出穆勒的心计。当时,这位永远不乏想象力的学生把自己的作品带到课堂上,他不停地朗诵这些作品,开始操纵课堂的气氛。安徒生也不再遵守米斯林禁止写诗、朗读诗的禁令,他抓住每一个机会高声朗读他的“诗人恶魔”。从1827年到1828年之间,无论是那些曾经用丰盛的晚餐招待他的家庭,还是穆勒,都不能在他无休无止、近乎疯狂的朗读中幸免于难。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无论这些作品多么有趣,如此长时间中断正常学业,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终于有一天,穆勒决定要有所表示了,他给安徒生讲了一个俄罗斯的小故事,故事中的作家总想在别人面前朗读自己的作品。安徒生陷入了沈思,他认真地听着故事继续下去:
“最后,所有的读者都离他而去。今天,当他独自坐在房间里,创作出一篇新作品的时候,却只能绝望地大喊:‘要是有人听我朗读自己的作品就好了,哪怕他是魔鬼!’话音刚落,他呼唤的魔鬼绅士便出现了,还带了一份等他签名的合同。绅士答应,可以听他朗读7年,作为回报,他将获得作家的灵魂。合同签好之后,作家开始朗读自己的作品。最后,这个听众终于忍无可忍,径直向门走去,作家用手中的书稿挡住了他的去路,魔鬼试图从烟囱逃走,但作家也早有防备,他抓住魔鬼尾巴,继续朗读!”
故事的结尾是恶魔最终丢下了自己的尾巴和这个作家,从烟囱逃走。听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徒生突然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说:“哦,我就是你故事中的那个作家。”
希伯来人穆勒(2)
但安徒生最终还是以令人信服的成绩通过了考试。爱德华?科林在自己的书中谈到安徒生时说,对自由如饥似渴的安徒生之所以能对自己的智慧运用自如,主要归功于穆勒的不懈努力。而对于1827年到1828年期间的安徒生来说,这注定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任务。“从学校长期的禁锢中突然转变到无拘无束的自由中,激发了安徒生对自我独立的追求,这也是对长期禁闭的一种报复。”
而希伯来人穆勒则给安徒生的怀疑论留下了一份空间,不仅仅是针对宗教,也包括让安徒生无比憎恨的教育思想和学校的管理体系。在这段思想空前解放的时间,他所憎恨的东西也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诗歌和散文中。“为什么要用算术去扼杀生命的鲜花呢?”安徒生曾经在1831年的一篇抒情故事《美丽的语法》中这样问道。在这篇故事里,作者以散文的形式和愉快的基调,把雅各布布?巴登的语法书写成了一首抒情诗。作为天性不泯的年轻人,安徒生对于一切教育形式所有的与生俱来的排斥,同样也体现在他为穆勒创作的文章中。一篇名为《虽然没有永恒,但我们寻找未来》的文章,就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这篇文章向人们展现出一幅活生生的画面:对于1828年的这位年轻诗人和学生来说,强烈的叛逆力量充斥着他的心灵。而在穆勒写下的修改意见和评语中,我们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这个天才之花盛开的过程中,他所给予的启迪和激发是至关重要的。安徒生在这篇文章中对乔纳斯?科林和穆勒替自己说情表示感谢,因为这样,这位才华横溢、像孩子一样的艺术家的真正和纯粹的诗性———“喜爱幻想的快乐灵魂”———最终得以自由发展,而没有被扼杀于文法学校的监狱之中。
“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一段时光,但它却抹煞了我的天性,因为只有这样,小孩子成年累月去学习那些已经被成年人忘却的东西;于是,时间被无端地浪费在那些本没有必要去做的事情上;其实,时间本可以用到更有价值的地方(穆勒评价:过于明智)。对我来说,学校似乎只是一种怪异的轮回,到处是永远年轻的面孔,这里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离开学校的小孩子,仿佛是快乐地挣脱母亲阴冷的臂弯,因为这个母亲一直在用毫无生命力的语法哺育着她的孩子,用棍棒维系她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
对教育桎梏的强烈反对,成为安徒生在1828年创作的首部小说———《徒步之旅》的基调。在这本充斥着愤怒和狂暴的书中,书中的主人公———一个梦想成为作家的年轻人,如同被关在一个鸟笼中,老师警告他,现在,他必须放弃所有的梦想,因为我们人类的使命不是像那些充满浪漫的傻子一样,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唉!在学校里,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在成为大蜂巢中能出行自由的工蜂之前,你只能忍受折磨,承担这些压力,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经受摔打。对你来说,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自己,放弃所有的写作!”
在步行到克里斯钦港看望穆勒的路上,安徒生产生了写作这部小说的灵感,并在位于文加德斯特拉德的阁楼小屋里完成了这部作品,当时他还在准备1828年夏末的期末考试。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成为皇家卫队的一名新兵。10月,在考试后的第二天,安徒生正式参军。安徒生的制服是从一个经营二手货的商人那里买来的,又破又旧,袖短腰窄,而且后襟也开了衩。他的圆筒军帽———一顶又高又硬带帽檐的军帽,戴在他的头上不仅显得太小,而且严重后倾。但是这个充满自豪的毕业生、诗人,现在则是一名新兵,依然要全副武装地走出训练房,径直走进城镇,去向朋友和熟人炫耀自己的行头。在奥斯特盖德街道上,他甚至遇到了费迪南德王子和卡罗琳王妃,这对待安徒生一向不错的夫妇送给他一些糖果和书籍。备感亲切的诗人则立即挥枪致敬,摘下军帽,向王子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这种场景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因为安徒生毕竟仅有6英尺高。于是,这对皇室夫妇也开怀大笑,卡罗琳王妃说:“哦,上帝,这怎么会是安徒生呢!”
阿迈厄岛的浪漫之旅(1)
《1828~1829年从霍尔门运河到阿迈厄岛东端的徒步之旅》———或是像安徒生那样,把它简称为《徒步之旅》———是一部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杰作,它不仅描写了一个士兵的营房生涯,而且还向人们讲述了一个作家的成长历程。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夜之间的故事。整个故事发生在1829年新年的前夜,也就是从午夜前的几个小时开始———当时,以第一人称称谓的主人公突然发现,自己应该成为一名作家,这就是故事的序幕———一直持续到黎明,随着阿迈厄岛东端海岸上的公鸡报晓,宣布了新年的来临,新的一天也从此而开始。虽然整个故事所涉及的时间跨度非常短,但它包含着深刻的内涵,留给读者无限的遐想,因为它从人生的层面出发,揭示了发现自我、选择正确道路的人生理念。
与安徒生的任何一部其它作品相比,《徒步之旅》在探讨作家对未来生活选择的方面都更为深邃和清晰,正是在这部作品中所揭示出的主张,成为作家文学创作生涯的真正开端———那时,他还是一个贫穷、羸弱、身陷暗无天日的折磨之中的年轻人,一个只能依靠善良的贵族和权势人物坚定不移的援助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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