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欢喜着跳出灶房的门,兴冲冲进了自家卧房。
那人依旧在床角,一动不动,轻衾被揉搓成一团,耷拉到地上。他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拍了拍那个人的背,不料,那人“哇——”一声哭出来。
他急忙摇手嘘声,示意她不要哭,或者哭得小声一点。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龄,如果让爹娘知道他的房里有异样,非扒了他的皮。可是,她真的哭得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枝梨花春带雨,抽抽噎噎滴滴答答娇花蘸水飞絮迷茫。
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见过一位同龄少女当面痛哭,哭得那么投入那么陶醉那么伤感那么忧愁,仿佛一江春水潺潺东流。他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轻轻一拍,还不如对付蚊虫有力量。
他突然眉心紧锁,接下来该怎么过活。他把绢帕递给她,她捂着脸继续哭,哭得肩膀不停地耸动,哭得人心烦意乱。他的脑海中油然生出这么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捡起地上的薄被,抖了抖,为她披上。她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越来越听不到了。他悄悄俯身过去,发现她竟然又睡着了。
绯红的双颊如飞云彩霞,娇嫩可破的肌肤比花瓣更柔美,秀挺的鼻,修长的腿,他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出了门,返回灶间,专心致志生火煎药。
“枫儿——”
是母亲的声音。他连忙迎上前去,问询是不是要做晚饭。母亲没有回答,却问他为何一个人在锅灶间。他想了想,说,枫儿大了。
母亲拿来一把蒲扇,扇着热气,查看着火候,叮嘱他煎药可是门大功夫,不得随意,轻则伤身,重则要人命。母亲娘家是中医世家,虽不曾继承家业,耳濡目染也颇得真传。他忽然四处寻觅一刻,又怅然若失。
“林枫!”
“哦,”他敷衍道。
“你的房里到底是什么人?”母亲看他坐立不安六神无主,耳朵发红,越发好奇,“你是病了么?让为娘瞧瞧。”说着,抬手去摸儿子的额头,却被儿子一下躲开。
“我不习惯烧火做饭,娘,没什么事,我先回房。”林枫快步走向门边,又回头,“药煎好了,就放在我房门口。”
母亲最了解儿子,他这个娃娃,倔强刚毅,他如果想怎么样,那是一个雷打不动、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
不多会儿,熬好的药端到了儿子房门一侧,房间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林大娘——林大娘——”
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赶快走出后厢房。
来的是一位劲装精壮黑衣少年郎,黑黢黢面皮四方大脸,双目如炬,手里拿了一对铜铃铛,“大娘,林枫呢?我给他寻了一对好玩意,正好挂在他的照夜玉狮子脖颈里,您说那叫一个绝!”他嘴里叨叨着,腿也如风追影,霎时直奔后厢房去了。
林大娘在后面紧追忙赶,也没拦住。
“林枫——林枫——”黑衣少年“咚咚”敲打着门,“瞧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林大娘上前对黑衣少年附耳道:“虎子,他忙着洗漱,你也知晓他这个孩子,唉!”
林枫在一众武将里面是水仙一般的存在,整日一尘不染天人下凡。要在往常,虎子一听这话,肯定直接走人。不过,他今天带了礼物过来,而且这礼物是他和他爹又又又闹僵后讨得的战果,心下分外珍惜,想与好友一同分享。
眼瞅着不明白事理的这个直勾勾还盯着窗口,林大娘问起了老刘,“虎子,你爹还打你么?”
“他敢?”刘虎果然迈开结实的双腿,怒目圆睁,顺手抄起一柄大斧头,“欻欻”在半空轮了个圈,“我要考功名!哼!”
“虎子,大娘给你煮饭。”
“不吃了——”刘虎洪钟一样的嗓音回荡在前厅。
林大娘用激将法把刘虎请出去后,用手帕把铜铃系在林枫的门把手上,又是欢喜又是忧心地步出了后厢房。
前厅有一位被壁灯拉长的身影,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回来了?”林大娘小心翼翼地屈身行了礼。
“唔,回了。”林大当家的话不多,穿着讲究,苍颜白发,坐在太师椅上,和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极为融洽地合为一幅工笔人物画。
“枫儿也回来了,他一路奔波,我伺候他先行歇息了。”林大娘一五一十地禀报。
“我看见他的玉狮子了,”林大当家的端起茶具,品了一口香茗,“该用膳了。”
“是,夫君!”林大娘又躬身道了个万福,“妾身这就去准备。”
林大当家的不言不语,招了招手。林大娘会意,小碎步至前听训。
“你啊,别对儿子太宠溺了。太过了,是害他!”林大当家的语重心长,说完,又去拿茶具。
林大娘适时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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