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虽不是医师,但基础知识还是过关的。方才走过她身边暗自探过,发现她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男人也没什么问题,结合他们之前的表现来看,那就只能是两人不想要孩子。这时,女人抬头看向宁初,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男人揽着自家妻子,心疼地看着她轻声安慰,遂向宁初说道:“我们不想让孩子也经历这样的痛苦。”“你们!”张玉源对着他们怒目而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族长。”男人悲戚地喊了一声,“你有绵延族落的使命,我也有对自己孩子负责的责任啊。”“我”“收手吧族长,我们这一族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此话一出,一时间四下竟再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哀伤的氛围。“不该存在吗?”沉默半响,张玉源喃喃自语道。“是啊族长。我们做了这么多错事本来就是天理不容的啊。”男人又转向宁初,对着她说道:“求仙子帮我们解脱吧,这里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承受着极大的苦楚,我们、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们都干了什么?”除了老人的问题外,莫非是那茶水?“我们”“别说了。”男人还没说完就被张玉源打断了。“族长。”男人不甘示弱,直视着张玉源,痛苦而又坚韧,“族中每一个人内心的苦楚族长还不明白吗?父母生我们养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教的,到最后他们却不得善终,是儿女们不孝啊,族长。”“别、别说了”张玉源神色低迷,他何尝不知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承受着更大的心理压力,但他没有办法,族中还有这么多人,他没有办法啊。“族长。”“族长。”有了男人的带动,旁边的人都朝着张玉源跪了下来。“族长,放过自己吧,我们都不值得。”“仙子,其实我们”“我来说。”张玉源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有了之前的冷峻,反而多了些许释然,“我来说吧。”他看向宁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宁初早早收了剑,等他开口,并没有着急,她从来不缺少耐心,但没想到的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自己道歉。“对不起。”张玉源此时的表情很诚恳,似是放下了很多。宁初没有答话,他们虽然说是有自己的苦楚,但并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得到原谅。张玉源见宁初没有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自嘲般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说着:“姑娘可能不太清楚,我族自出生起就不能出这极寒之地,若是出去了,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灰飞烟灭。”“像姑娘这样的修士我们不止是见过一次两次,很多,而且大多是为了冰浅草而来的。最开始我们也求救过,可惜没有任何办法能让我们走出这极寒之地。”“那时,地里的食材长势并不理想,甚至不能保证所有的族人平安渡过最寒冷的时候。可天不亡我族,来了个修士,逼着我们给他找冰浅草,那时父亲刚从爷爷手里接手族长之位,又怎能让族人受到这样的迫害,于是毒害了他。”“我们虽不是修士,但也知道普通的毒药对修真者毫无作用,可是我们只能赌一把,用极寒之地特有的剧毒,为我族谋求一线生机。”“那恶人对我们并不设防,知道我们掀不起多大风浪,但他错估了父亲为保族人的决心和勇气。于是,我们成功了。”“后来我们在饥寒交迫之际猛然发现那恶人的尸身竟没有腐烂,不知道是温度极低的缘故还是自身是修士的缘故。但不管如何,当时我们实在是顾不上了,只能食人。”“修士果真不一样,只食一口肉,就产生了裹腹感,让我们整族度过了最寒冷的时季。”“所以你们就会毒杀路过的所有修士,不论好坏。”宁初接过话。“是。”张玉源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为了我的族人,必须这么做,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能理解。”宁初确实能理解,他作为族长,有保护族人的责任,这是他应该做的。张玉源猛地看向宁初,双唇微张,止不住的有些发抖。“但是我不认可。”宁初断了他希望。如果族人的延续需要用其他人的性
命作为代价,那就是自私。不要满嘴的仁义道德,逼不得已,若世界上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那么人类文明怕是会坍塌殆尽。“我知道。”张玉源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们是罪孽深重,可那些孩子呢?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确实无辜,因为他们不能选择。但你们却替他们做出了选择。”宁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言辞反而更加犀利,“这个选择让他们注定重蹈覆辙,不能过上平凡人的生活。是你们自己害了那些纯洁无瑕的孩子。”“可是”宁初摇了摇头,“别骗自己了,你们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去接受罢了。”见张玉源低着头不再说话,宁初又接着说道:“张族长手腕上带着一枚玉扣,据上面的划痕和色泽来看,想必已是年代久远,应该是从你爸爸又或者是你爷爷手里流传下来的。”张玉源看向腕间的玉扣,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诚而又怀念。“我一直视父亲为榜样,敬他爱他,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直面死亡。”这时,张玉源将视线移到那对夫妻身上,“父亲从容地走向那个要人性命的坑洞,不带有一丝犹豫,那个场面我一直记得,很清很清,怕是你们永远也不知道,那也是我永远的噩梦。”张玉源微笑着扫过在场所有人,神色更显哀戚,向他们说道:“我只是、只是想当一个好族长,无愧于族人,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父亲。”“你确实想当一个好族长。但如果吃第一个人时是迫不得已,那么第二个第三个呢?之后的便是你们为了自身生存痛下杀手。”宁初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话,“并不值得被同情。”“是,你说得对。”张玉源的视线从宁初身上掠过,定格在门外,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包括孩子们。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神,一股悲凉之感急涌心头,这让他连说话都有些更咽,“或许我们这一族就不该存在吧。”“是你们没有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而已。”一族的绵延需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到了他们这儿却因一时的不顺走了捷径,从此在因果的路上一去不返。或许这才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张玉源神色低迷,似是陷入了绝望的痛苦之中。见宁初要走,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对不起”宁初脚步一顿,但还是没有回头。走出村庄,宁初抿唇沉默良久,还是在村子周围设了阵法结界,给来往的修士做出提醒。从此村内之人不能踏出此地半步。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他们不无辜是真,但要真的对那些孩子下死手也是做不到的,只能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宁初抬眸,眉眼微动。身后谢淮三人的气息不时的涌上来,一路上皆是如此。以他们的修为,自己是不可能察觉到的,只是他们想让她察觉而已。宁初微微叹气,他们几人之间的事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其实到了现在要说生气吧也没多生气,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形容不上来。可能就是别扭?还是先放下不想了,若是他们还跟着自己,那就再说?暗自做好决定后,宁初离开了原地。在雪地的时间久了,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眼睛未免产生不适感。宁初从乾坤袋拿出绸巾遮住眼睛,以神识探路。不知走了多久,宁初看着眼前的茂盛的菽苴、禾黎,突然感到很悲哀。若是他们不走捷径,带领族人进山探寻,或许他们一族的命运就此改变。种什么因成什么果,最终也是自食恶果罢了。感慨一番后,宁初还是走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既然这件事结局已定,说什么也是改变不了的。突然,宁初听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声。临近时又听到一阵阵“嘶嘶”的声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奚鼠。奚鼠是一种巨鼠,重千斤,头上独角,尖牙利齿,凶猛异常,细长的尾巴上长满了倒刺,蜇人,有毒。按理说,奚鼠居于冰下,听觉不太灵敏,一般来讲,除过有大动作,并不会苏醒。这样看起来,是有人吵到它了。“啊啊啊啊啊”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从宁初前方划过。她下意识的飞身上前接住那人。
“是你!”宁初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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