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透过火车车窗看到的萨里郡的乡村风光是多么令人惊叹!这是怎样的体验呀!火车载着你,颠簸着,摇摆着,穿过田野、小溪、树林和村庄。火车如飞一般奔跑着,这多神奇呀!
铁路怎么会那么不可思议呢?它迅速加速,直到达到惊人的速度,有人说那时候它可能一小时能跑三十英里。它的隆隆声、蒸汽和闪光都那么卓越非凡。除了这些,最让我感到惊奇的就是它的乘客。
我和一对中年夫妇——贝格利先生和他太太共坐一个包厢。他们拎着一堆箱子,挤进了我对面的座位里,坐好后跟我介绍自己。我相信汤姆会说他们真是非常合适的谈话伙伴,是啊,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贝格利太太从上车之后嘴就没停过。
“哦,天哪!”她大声说着,一边无力地用手扇着风,“多折磨人啊!看看这条破铁路!看看我!我浑身都在颤!”她伸出一只手,差不多碰到我的下巴了,我饶有趣味地观察了一下,它确实在颤动。
“雪诺小姐,”她丈夫突然插话说,“夏洛特,铁路是个了不起的系统!看看我们坐着多舒服啊!如果我们带上靠垫就更好了。看看我们的行李,堆得多整齐呀!晃都晃不散!看看那些车站、线路和目的地吧!啊,这是一个多好的系统呀,任何的不幸都必然会变成一种愉快的消遣。”
“才不是那样呢,威廉!你想想那些事故吧,爆炸、翻车,报纸上每天都在说!真吓人!雪诺小姐,真是太可怕了!”
一路上,我的旅伴们一直在激烈地谈论着,直到到了伦敦市郊。显然,争论是他们之间情感表达的方式,它们让我分散了精力。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奥芮莉亚,但我也震惊地认识到,我的心底还深埋着憎恨,这憎恨也一直存在。
今早读到的那些旧信把它们从我的记忆深处拉了出来。我本来很高兴忘掉了小时候那些短暂的分离之苦。她离我而去,我以为她把我忘掉了。我谴责博尔顿太太把她带走。但我错了,其实是奥芮莉亚自己决定走的。然后,就像现在一样,她让我相信她——我必须在哈特威利忍受着没有她的漫长的日子。我觉得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个要求太过分了。伴随着我独自来到伟大城市伦敦的恐惧,这些回忆却不能给我丝毫安慰。想到过去,我心里非常难受。或许,这对我来说也要求得太多了。
火车经过达利奇的美丽村庄时,贝格利太太告诉我他们的计划。他们要去本顿维尔跟他们已婚的儿子住在一起。他的妻子正怀着孩子。他本人在一间大银行当高级职员,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他甚至觉得人人都该想当银行职员才对。
我想起读过的书中所有那些关于杀手、扒手和骗子的内容。我记得报纸上曾报道说,赛文戴尔是个可怕的地方,老肯特路也是。还有些倒霉的名字,我一时没想起来。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为来伦敦做好准备。
伦敦终于进入了我的视野,它灰暗,沉重,就像是石头砌的大海,贝格利太太这时倒是沉默了,我抓紧机会向他们征询一些建议。
“雪诺小姐,我没理解错吧?请原谅我!你真的想让我们相信你、你是自己一个人旅行?哦,雪诺小姐!这太可怕了。哦,这可怎么办?”
“好了,好了,夏洛特,实际点,别再尖叫了!你没看到雪诺小姐很紧张吗?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们下车后,贝格利太太和我会看着你进到出租马车里。我担心这地方的安全性没那么好。”
“确实是!老肯特路!天呀!铁路人员到底是怎么想的,把终点站建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真恐怖!”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才敢问下一个问题:“你们认为我住在哪儿会比较安全?谢谢你们帮我一起找到出租马车……只是,我该坐着它去哪儿呢?一个好些的区域,高尚点的地方?”
“你的钱够吗?亲爱的。那需要很多钱!伦敦很吓人,亲爱的,你得明白。”
“夏洛特!”贝格利先生觉得有些丢脸。
“嘿,威廉!我只是在提醒小姑娘。我不想毁掉她。你明白的。”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随便……打听!”
我担心他们又吵起来,就赶紧插话说:“我付得起钱。我只需要住两个晚上,然后我就去会朋友。”我撒了个谎,好让他们别为了我而搞得那么紧张。另一方面,我也非常希望事实确如我所说的那样。
贝格利太太高傲地看了一眼她的丈夫,说:“那样的话,我建议住到伍德罗太太那儿去,那儿有出租给女士的房间,在杰索普·沃克区靠近圣詹姆斯公园的地方。亲爱的,你还记得那儿吗?杰索普·沃克。七号。哦,不,六号。不,十一号,对吗,威廉?在右边,向着钟楼那个方向。右边还是左边呢?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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