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带着几分羞怯向杨昊伸出了手,她确实有些饿了。杨昊慌忙把面饼放到她的手里,他很欣赏女子这种直率的性格。面饼又冷又硬,但她嚼起来津津有味,杨昊看着有些不忍,他起身给她倒了碗热茶。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先安心养伤,伤养好了我再设法送你出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你不像是个坏人,而我又是个好人,所以……”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紫宸有些紧张,杨昊也装出紧张的样子,趴在门口往外窥探了一番,回身说道:“不用担心,是例行查房。我去应付一下。”刺马院不定期地会对学生宿舍进行查房,这是有章可循的,不过这一次来查房的却是祁墨和太监汪春。汪春的出现让杨昊觉得有些怪异。
“紫宸姑娘醒了吗?”汪春眯着小眼轻声地问道。
“刚刚醒过来。”杨昊觉得很奇怪,汪春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祁墨说过这件事只有他和自己知道,外人一概不让插手的。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她能走路吗?”汪春又问了一句。
杨昊没有回答,他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祁墨,心里隐隐作痛起来:难道是皇帝没有恩准祁墨的计划,转而派汪春来处死她?不,不对,现在要杀她何劳祁墨、汪春亲自跑一趟,派个金刀卫带根绳子来就全解决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圣上有旨立即放了她。”祁墨翻眼看了看杨昊,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立功的机会没了,等下次吧。”
杨昊把祁墨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为何要放人?陛下不是最恨摩纱吗?”
祁墨轻咳了一声,硬邦邦地说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杨昊满脸愕然,祁墨说话时的表情僵硬而又古怪,眼神中充满了焦躁和不忿,丢下几句硬邦邦地话后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杨昊问汪春:“他是不是被圣上呵斥了?”
汪春眯着眼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能得圣上呵责那是为臣子的福气。”说到这他四下打望了一圈,贴在杨昊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他是让李训给腌臜了一顿,故而心中不快。”杨昊分不清真假,身为金刀卫统军校尉,祁墨只受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的节制。李训何许人也,竟敢训斥祁墨?
“可知是因为何事?……李训为何跟他过不去。”
“嗨,不就是为了你屋里的紫宸姑娘嘛,祁墨说要放长线钓大鱼,李训说她身份很特殊轻易动不得,他就是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了祁墨将军一顿气受。”汪春说到这不停地摇头叹息,显然他是站在祁墨这一边的。
“还是送她走吧,把她送到西市的崇明客栈。杨将军,就辛苦你跑一趟啦。咱家还等着给圣上回话呢。”汪春尖着嗓子说道。
崇明客栈是摩纱的一个半公开据点,送她回崇明客栈,就等于把她交还给了摩纱,一个落网的刺客现在要把她送回去,李训是何用心,杨昊猜不透,好在他已慢慢习惯了宫里的这种神神叨叨。回到宿舍后,杨昊对紫宸道:“今晚有辆运绸布的马车出宫,我已经买通了押运太监,他们会带你出去的。”紫宸默默地点了点头。
亥时末,长安城早已进入了宵禁,杨昊的马车前后挂着四盏明亮的宫灯,一路畅行无阻。马车在客栈门前停稳后,赶车的太监跳下车去砸门。
“谢谢你能送我回来。”
“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原本我们是想利用你接近摩纱,现在上峰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就把你送回来了。”
紫宸浅浅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太监领来了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杨昊先一步跳下车,伸手去扶紫宸下车时,却被她一把推开了,然后杨昊惊奇地看着她一跃下了车,动作之干净利索,全然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我也骗了你。”紫宸得意地哼了一声,冷傲的目光从杨昊脸上一滑而过。
……
大唐大和九年,十一月刚过连续下了三场雪,一场比一场大。
从十七日黄昏开始的这场雪一直下到十九日清晨方停,积雪足足有三尺厚。这可忙坏了大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三大殿前的广场上不能有丝毫积雪;内廷那些纵横交错的小径上也不能留有积雪;房顶上的积雪也不能积得太厚……
看着太监宫女们忙忙碌碌,杨昊很想上去帮他们一把,可宫里的规矩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地上霜”即使只是举手之劳,未得许可也不得伸手过去。
十一月十九日,是杨昊到大明宫当值的第三天。尽管一百个不愿意,杨昊还是再次踏进了大明宫。做了祁墨的副手,金刀卫的典军校尉。
金刀卫总人数还是一百零二人,但内部结构和一个月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将军,监军使,参军三个职位依旧保留,但只作为虚衔授予军中将领表示荣宠,不再实际掌握军权。典军校尉由原来的九人减为两人,由从六品降为正九品,作为统军校尉的副手,而新设的统军校尉成为金刀卫的真正掌舵人。在原来九队的基础上增设律字队,每队仍旧是十个人,九名士卒,一名队官。其中天字队的队官由统军校尉亲自兼任。
杨昊担任右典军校尉,职责是统领仁、律、敬三队担负外围巡察警戒。这是个苦差事,大明宫面积太大,三队又只有三十人,皇帝若是在延英殿、太极殿这样的小宫殿还好,若是在三大殿(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视事,这三十人全部撒开,相互之间距离太远,连说个话都费劲。
这三天来,杨昊从没脱掉过身上的金丝甲,一半因为下雪天冷,冷手冰脚的,实在不想脱衣裳,更主要的是心里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同是值宿禁内,在兴庆宫当值和大明宫当值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在上有祁墨关照,下面这三个队的队官也都是忠厚实诚的人,总算没出什么乱子。
十九日一早天放晴了,久违的阳光洒遍了大明宫每一个角落,在屋里蛰伏了大半个月的妃嫔们开始出门找乐子,太液池四周各处园林里一片欢声笑语。李昂这日兴致颇高,早朝过后,就邀请朝中几位重臣和翰林院的一干学士们到太液池畔的梅园赏梅。
杨昊奉命早早地赶到梅园外围清场警戒。梅园里的梅花盛开的十分娇艳,远远望去,火红的一片,因为皇帝要来,几个小太监奉命在园中搭了一个锦棚,作为皇帝休息的地方。锦棚的四角放着炭火盆,棚内温暖如春,锦棚旁边另外搭着一座棚子,里面摆着炭炉暖壶,为皇帝和大臣们准备茶水和热酒。
杨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一丝可疑的东西。刺马院中有多位饱学之士都是宫禁侍卫出身,经验十分老道,杨昊入院后多方求教,获益良多。当然,杨昊也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这几日值宿大明宫后,他又向祁墨和几位年长的队官请教了不少东西,大致掌握了禁卫执勤的要领。
踏雪赏梅本来是件风雅之事,但对于太监宫女和侍卫们来说这也是一件累事。因为人多,流动的又快,金刀卫们的双眼一刻也不得闲。忽然,梅园竹篱墙外的两个太监引起了杨昊的注意,这两个人装作互不相识,但彼此擦身而过时,一个人忽然在另一个人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塞完东西,那个人绕过梅园向西北角的含冰殿走去,那个接了东西的小太监却跟着一群搬酒坛子的太监进了梅园。
杨昊示意敬字队队官武成带人跟踪那个往含冰殿去的太监,自己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个跟进梅园的小太监。
将近午时,李昂和一群大臣学士由延英殿方向浩浩荡荡而来。太监宫女们跪迎銮驾,金刀卫按例不用跪迎,杨昊向跟在李昂身侧的祁墨眨了一下眼。这是金刀卫约定的暗号,眨一下眼表明四周有异样,需要内层护卫提高警惕;眨两下表明有危险,宜劝皇帝不要靠近;眨三下则表示情况紧急,应迅速护送皇帝转移;若是平安无事则改为点头致意。祁墨眨了一下左眼,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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