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眠根本没心情搭理他。
他觉得这个人话多到比奥涅金开幕第二场长达十分钟的乡间聚会还无聊。
好在他们的位置不在一起,进大厅后赵无眠就解放了。
第二幕他看得平静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麻木了,也可能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吐完了。
那些他知道的剧情依次上演,这个注定悲剧的故事开始一步步走向早就定下的结局。
剧目的最后,塔季扬娜近乎心碎地拒绝了久别重逢后示爱的奥涅金,在漫天飞雪中依偎在了熊的身上。
赵无眠从剧院走出,身后柴可夫斯基的乐曲仍旧凛然悠扬,他一头扎进了不知何时下起的风雪里。
北京的十二月很冷,滴水成冰,路边有小女孩在卖玫瑰花,比卖火柴好不到哪里去。
赵无眠没有理她,他的人生已经与玫瑰花没有关系了。
他径直绕开了。
倒是跟在身后的梁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买光了那个小女孩所有的花,让她赶紧回家。
梁谓可能是闲的,一路都跟着赵无眠,喋喋不休地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赵无眠却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他像个被纵的,一步步地向前走,莫名其妙又走进了洋洋得意羊蝎子火锅店。
梁谓不知何时不见了。赵无眠也没什么反应,他呆呆地跟前台说,“一个人。”
“一个人?”前台服务员认识他,“你不是下午才来过吗?跟你朋友一起?”
“我饿了。”赵无眠说。
这会儿已经是快打烊的时候,一个火锅店安静得像西餐店。
赵无眠一个人吃了一锅羊蝎子,点了一壶根本不在他酒量范围内的酒。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过去的那个初夏,他也曾经在某一天吃了两顿羊蝎子。
而今初夏已成凛冬,羊蝎子还是那个羊蝎子,人却不再。
这一刻,赵无眠恍惚感觉自己毕业了。
他不会离开a大,不会离开中文系,不会离开食堂和羊蝎子,甚至不会离开很多的老师和同学。但他就是毕业了。
他失去了只有年少时才会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去爱的人,他也告别了只有青春年代才能有的志趣相投毫无利益的朋友。
他一个人举起酒杯,“毕业快乐。”
生命原是一壶煮沸的烈酒,一口下去火辣辣的千滋百味,令人飞蛾扑火欲罢不能。
却被青春的自己疯狂地挥洒了酒意,被爱人冷却了温度,到最后竟只是一杯平平淡淡、寡而无味的白开水。
他站在时光的长河里,带着痛哭后已然干涸的眼泪,克制地对曾经那个最好的、无法复刻的自己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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