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像是把这折子拿倒了?
他疑惑着拣起了折子,恭敬的放回了原地,然后回去跪好。
乾隆一惊之下失了态,再加上对那拉氏的心结始终解不了,他本来就恼火的很,吴书来这么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乾隆立刻就语带怒气的叱问吴书来到底有什么事。
吴书来一听,马上就把太后娘娘的意思说了,说太后娘娘吩咐了,今天是册封皇贵妃娘娘的大日子,请皇上早点上皇贵妃宫里去,又说,又说……吴书来想到太后下面的话,老脸一红,吞吞吐吐的把下面的话说了。
乾隆一听自家老娘的意思,什么为了孝贤五个月不近后宫,什么为了江山社稷要朕多亲近后宫,开枝散叶……乾隆想到此处,只觉得哭笑不得。皇额娘哎,儿子哪里是为了孝贤,儿子是为了皇阿玛吩咐儿臣的那么一大堆事……还有那拉氏……
一想到她,乾隆又纠结了。
吴书来说完了话,就偷眼觑着皇上,见皇上神色变幻不定,他等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万岁爷,时辰不早了,可是……要起驾去皇贵妃……宫里了?”
他这话一出,乾隆的脸霎时就青了。吴书来的脸也青了,完了,完了,他在心底大叫着,看万岁爷这表情,只怕咱老吴这条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吴书来心里正忐忑不安着,就听见皇上嗯了一声儿,算是准了他所奏报的事。他心下大喜,忙躬身出去先行准备,一退出来,吴书来长吁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乾隆可没注意这些,他紧紧攥着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罢了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蜡烛一吹,朕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为了大清的子嗣,为了皇阿玛的吩咐,不过是幸一夜嘛,没什么可紧张的!
一念至此,乾隆便下了炕,吴书来进来侍候他穿戴好,乾隆一挥手:“走吧!”他说完便当先走了出去。
吴书来忙示意周围人跟上,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皇上后面儿,心里面直犯嘀咕,怎么万岁爷这样子不像是要去临幸皇贵妃娘娘,倒是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味呢?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一进储秀宫明间正殿,乾隆就听到了那拉氏的声音,他极快的瞥了眼福身请安的那拉氏的头顶,咳嗽了一声:“起吧。”
说完这句,乾隆咬咬牙,上前亲手搀起那拉氏,然后还不等那拉氏抬起头来,他就松开了手,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金黄妆缎坐褥上,让那拉氏也坐下后,他就四处张望着。乾隆此时心里压根就没做好准备,所以这么一坐下来,他就看天看地,再看看储秀宫内的陈设,就是不看那拉氏。他眼睛瞟过放在一边花梨木大案上的月白瓷海棠式罐、青绿周女盉、咦,那个青花白地瓷双耳宝月瓶倒还不错……
“皇上,臣妾……”那拉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乾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抖,生怕那拉氏就说出什么现在咱们赶紧用膳,完了就去安置什么的话,于是他迅速没话找话的说了句:“咳,皇……”从前叫惯了皇后,这个词差点顺口就溜了出来,乾隆咳了一声,生硬的扭了回来:“皇贵妃,朕看你这宫里的东西都还不错嘛,哈,哈哈……”
“皇上!”乾隆一听这稍微提高了些的声音,就知道他这位皇后又生气了,他甚至脑补出了她顶着一张皇阿玛的脸开始对自己“忠言逆耳”的情景。
“咳,皇上请用茶……”就在乾隆天马行空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是……他循声望去,见一个宫女半跪在旁边,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茶,再望向旁边,乾隆惊悚了:“容嬷嬷……”
“奴婢在!”老嬷嬷板着一张布满了菊花褶子的脸跪了下来:“请皇上用茶。”
容嬷嬷啊,那可是上辈子陪着那拉氏走到了最后,后来又自尽殉主的忠仆啊,乾隆感叹了一下,接过茶,抿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渴了,这口茶含在口中,竟是意外的香醇,乾隆眯着眼感受了一会儿,转头就想问那拉氏这茶是怎么沏的,怎么比养心殿的茶还要好:“皇贵妃,这……”乾隆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拉氏的样子给惊得一口茶全部呛进了气管里,霎时就咳得他脸红脖子粗的。
那拉氏,那拉氏怎么会长的这么漂亮?!乾隆咳得眼泪花儿都流出来了,那拉氏,吴书来和容嬷嬷都慌忙抢上来帮他抚胸顺气。
这那拉氏……和他记忆中那个成天顶着一张冰块脸,动不动就要训斥人的皇后完全不一样嘛!也许是现实和记忆反差过大,乾隆的眼珠子都快黏在那拉氏身上了。
美人儿啊美人儿,乾隆盯着那拉氏,几乎都快流口水了,君临天下六十载,乾隆见过的后宫美女不计其数,可他那时候大多偏爱带有江南水乡情调的柔弱纤细的美女,而对于性子向来爽朗大方的满洲女子却始终觉得是粗了些。
可后来在孽镜台上所见的一切,让他本能的疏远了后宫中那些看似温柔善良的女人,谁知道那层美丽的皮下面是不是藏着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呢?抱着这样的心思,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世吃了太多的山珍海味吃腻了,乍一看到那拉氏,乾隆惊艳了。
就身段和脸盘来说,那拉氏远没有那些江南佳人们来得精致,但她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韵味,深深吸引住了乾隆的心神。
江南女子如同那醇酒,让人迷醉沉溺,而那拉氏却如同一杯清茶,清香而弥远,让人神清气爽。江南女子若是那乌瓦粉墙、小桥流水,那那拉氏就是那碧云天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用人费尽心思去理解,就已经心旷神怡的沉浸其中。
正文 心愿
皇贵妃朝冠,冬用薰貂,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珍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各九,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九十二……
皇贵妃,位极尊贵,在后宫中仅次于皇后,本朝自圣祖皇帝时起,皇后尚在,后宫中一般不会晋封皇贵妃,若有,则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恩封,贵妃薨逝前皇帝给予的加封。其二,中宫虚悬,设之以摄六宫事。
皇贵妃是副后,再往上便是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新封的皇贵妃娴皇贵妃身体向来不错,再加上她一向很得太后喜欢,这次加封,满宫里的人可都是清楚,如果不出意外,这位便是下一任皇后了。
且不论其他妃嫔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是何等的羡慕嫉妒恨,行了册封礼之后,端坐在后殿暖阁镜前,闭着眼任由容嬷嬷卸去头上沉重朝冠的娴皇贵妃那拉氏的脸上可看不出半点高兴的神色。
容嬷嬷轻轻的解开系着朝冠的青缎,把那朝冠取下来放到一边儿,她看了眼镜中并不怎么开心的那拉氏,便开口劝慰着她:“娘娘,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可得高兴些才是……”她是那拉氏的乳母,此时暖阁里又没有旁人,外面还有心腹宫女守着,所以容嬷嬷说起来话来也就没了顾忌。
“高兴?”那拉氏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透过镜子望着自己的奶娘,她嘲讽的扬了扬眉:“今后不过是恪尽本分罢了,又有什么值得什么高兴的。”
容嬷嬷心里也知道那拉氏的心思,她叹了口气,从后面缓缓的为她按摩着肩,半是心酸半是难过的说:“娘娘,这大喜的日子,可是您盼了好久才盼来的,这是娘娘的福气,其他人就是抢破了头都得不到呢。”
“盼?”那拉氏望着容嬷嬷,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嬷嬷,你说的没错,我是盼了好久了……”她的眼神有些飘忽。
哪家少女不怀春,她被指给了宝亲王做侧福晋,盖头被掀起来的那一刻,面对着英武不凡的青年,她红了脸。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天,是她往后一辈子的依靠了。可谁知当初他眼底那抹初见她时的惊艳,竟会变成后来的冷漠无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就不再喜欢踏足她的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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