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骤然气闷。她竟然骗他,不过带稚童打弹弓而已,何须瞒他?
恰在此时,书韵回说水备好了,褚昉便大步去了盥洗室,衣袂扫起一阵冷风。
褚昉很快便沐浴完毕,回到房中见陆鸢仍在书案前写写画画,不由蹙紧了眉,却什么也没说,率先坐去卧榻。
青棠依陆鸢吩咐落下了帷帐。内寝瞬间落入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微微晃动的帷帐接缝看到外室的光亮。
褚昉仰面躺在卧榻之上,眼睛却盯着帷帐处透过来的一线烛光,外面很安静,静到可以分辨炭火燃烧的声音。
已近子时中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未传来。
褚昉盯着黑茫茫一片,心绪复杂起来。
陆鸢从不会如此不顾他的意愿,今夜却迟迟不肯入寝,是在同他耍气?
因为他说她父亲卑劣的那些话?因为他告诫她不要自作聪明、效仿其父?
这就是她静思己过之后的结果?让他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褚昉默默无声冷笑了下,闭上眼睛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鸢以为褚昉早已入睡时,帷帐忽然被掀开。
青棠和书韵都未在房内伺候,他掀帷帐的动静又十分大,陆鸢忙迎过来问:“国公爷,怎么了?”
“无事。”褚昉冷道一声,也不叫丫鬟进来伺候,亲自秉烛掌灯,而后开始在内寝翻箱倒柜。
他这段日子在兰颐院住的久,很多衣裳都放在此处,方才沐浴完毕,他让书韵把脏衣裳收去洗了,只穿了一套寻常睡袍,但现在他想找一套净衣换上。
往常都是陆鸢伺候他更衣,他并不知道自己衣裳放在哪里,只能各个箱笼都翻找一遍。
“国公爷,你的衣裳不在那里。”
他披着睡袍翻箱倒柜,陆鸢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从另一扇衣柜里拿出一套绛锦冬袍,还未转身,便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陆鸢回转身,见到地上的布袋子,微微一愣,正要去捡,褚昉已先她一步捡起来。
陆鸢轻抿了下唇,托着衣裳递给褚昉,柔声说:“国公爷,你的衣裳。”
褚昉没接,反而扫了陆鸢一眼,解开布袋,掏出里面的东西后,眼中的光明显暗了下,好似某种希冀陡然落空。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东西。
袋子里装的是残碎破裂的《笑林广记》,还有一卷新的抄写本。
原本被撕碎的部分夹在还算完整的书页之间,揉搓褶皱的书页也被重新铺展熨平,虽褶痕显著,也有撕裂的缝隙,但字迹尚可辨认,不妨碍誊写。
褚昉翻看了下,见已经折成两截的银质书签也夹在其中。
他以为这书早已被毁,却没料到她竟珍视至此,不止留着完全不堪拼凑的碎片,还费尽心力誊写了新本。
这书有何珍贵之处?
褚昉轻扫了陆鸢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书上。
褚昉不问,陆鸢也不主动交待书的来处,只是说:“这书合我眼缘,看着实在有趣,偶尔誊写几篇打发时间。”
褚昉审视着陆鸢,片刻后,也饶有兴致地翻着书,说:“既如此有趣,借我看几日。”
陆鸢应好,又道:“国公爷看我的誊写本吧,这旧本实在不堪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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