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又说:你这是替石光荣在整我。
林不说什么,狠狠地在黑暗中瞪着海,海甚至不想叫父亲了而是直呼父亲的名字。
海还说:整吧,我不怕,越狠越好,只要不整死我……哼!
最后一句话,海还把调门提高了。
那一刻,林真想走下哨位抽海一个耳光,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经过那一夜兄弟俩的对峙,海还是有些害怕了,他怕林望着他时的眼神。从那以后,海没再敢漏岗,但他也绝不是个合格的兵。
海在当满一年兵之后,林为海报了士兵高考补习班,林希望海能考上军校,如果那样的话,海就会成为一名军官了。也就有理由在部队长期干下去了。也算是了却了父亲的夙愿。林这么一厢情愿地想着。
海也接受了补习班的事实,因为部队有规定,凡是上补习班的战士,每天有两个小时可以自己支配复习文化课。可以说在补习班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海一天也没有复习文化课,他把那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看小说、写诗了。然后一封又一封地把他写的诗寄向全国各地的报纸杂志。
考试的时候海也去了,可以想象,海是不会认真答题的,他坐在那里,把卷子的空白处都写满了诗,然后恭恭敬敬地又把卷子交上去。监考的军官用不解的目光望着海,海无所谓的样子,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考场,引来众人的侧目。
这件事还是被林知道了。林把海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什么没说上来狠狠抽了海两个耳光。海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林会打他。半晌他才缓过神来,捂着热辣辣的脸说,你,怎么打人!
林说:今天我打你,第一我不是以师长的身份,也不是以哥的身份,我是以父亲的名义打你。
海说:你就打死我吧!
林对海真的失去信心了。他真的气急了,用手指着海说:我,我,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
林竟结结巴巴的,说完就走了。
海冲着林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句:我也没有你这个哥!
喊完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为这事,林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把海的近况通报给了父亲。父亲听完林的汇报,沉默良久,在那一瞬,父亲对海最后一份幻想也破灭了。他冲电话那端的林说:人各有志,你的心尽到了,我不怪你,任他去吧。
海平平淡淡地当了三年兵,当满三年兵后,他复员了。
复员前,嫂子带着石小林找到了海,死说活说要海去家里吃顿饭再走。海不想见林,他死活不去。最后嫂子妥协了,同意在外面一家酒楼为海送行,海才答应。
吃饭的时候,懂事的嫂子没有提林,一顿饭吃完,嫂子终于忍不住哭了。
海轻描淡写地说:哭啥,我以后没哥了,但还有嫂子。
石小林见母亲哭了,也拉着海的手,叔长叔短地叫着。
海最后抬起头冲嫂子悲壮地说:明天我就复员了,回去后我也不想住在家里,我要自食其力,干出个人样来,给石光荣看看。
嫂子看了海半晌才说:你和林真是一个父亲养的,怎么都这么倔呢!
海回到了他离开的那座城市。果然,他没有回家。工作被安排在文化厅,他不想坐机关,又要求来到文化厅下属的一家文学刊物当起了编务。就是打扫个卫生,帮着拆拆稿子,给作者回个信什么的。
海白天在编辑部上班,晚上打开折叠床就住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里。好在编辑部的人下班都很早,整个编辑部就是海的天下了。他看书写诗,折腾到半夜也没有人管他了。按他自己的话说:活到这份儿上,总算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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