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瞒着,郭家会不说吗?眼前出现郭朴横眉冷目,又有凤鸾露出讽刺,汪氏又心生一计,得让郭家门上多抹点儿黑,黑了他们以后自己也好说话。
郭家人不行,自己是巴不得出来。没破身子,又羞于提到郭家,因此不提。让汪氏有底气的,是她给段侍郎的,是云英未嫁之身。
夏天晨光明朗,郭朴带着二妹扎马步踢腿。二妹学着父亲一般儿模样扎马,扎不多久就要动,再踢腿,一腿踢出,把自己弄坐地上笑几声。
念姐儿坐在廊下,面前一个矮矮的黑色长几,手拿着书在念:“子曰,”
凤鸾走出房,扑哧一笑:“天天子曰,几时才念姐儿曰。”让人送来早饭,父女三个人才进房。二妹一身泥土,郭朴带着她在廊下拍过灰。念姐儿在早饭前咽唾沫:“我饿了。”
“我也饿了,给我包子。”二妹一阵风地过来,上手先拿包子塞在嘴里。见父亲坐下,不等姐姐坐,先爬到父亲一边腿上。
凤鸾又要笑:“父亲怎么吃饭?”念姐儿坐到郭朴另一边腿上,对母亲扮个鬼脸:“父亲手长。”郭朴认命:“我手长。”
左腿上坐着念姐儿,右腿上坐着二妹,郭朴只能伸长手,好在筷子还能挟倒。念姐儿问母亲:“要是有弟弟,就坐母亲那里。”
二妹愣着问:“弟弟在哪里?”凤鸾嗔怪:“混说,快吃饭。”二妹嘻嘻笑:“弟弟叫什么,就叫弟弟?”郭朴笑回孩子们:“有弟弟,就叫郭世保。”
凤鸾这一次没说话,二妹说话含糊,叫了一声:“多吃包子!”笑声冲口而出,一家人笑成一团。
郭朴叹气抚着二妹:“你这么小,倒有这些淘气的话出来。”二妹手指姐姐:“姐姐说的,”念姐儿手指凤鸾:“母亲说的。”
“这样的淘气,也只有你母亲才能。”郭朴越想越好笑,多吃包子这话,怎么想出来的?郭世保这名字不好听吗?
凤鸾窃笑着转移话题,把虾饺给二妹一个:“母亲教你好的,你还记得?去公主府上做客,见人要怎么样?”
二妹手里余半个包子,另一只手抓住虾饺。两只小手合在一处,半个包子和一只虾饺碰面,二妹点头如捣蒜:“要叩头,要说公主好,再叩头,要说祖父好,再叩头,”
“对了,一只叩头虫。”郭朴哈哈大笑,凤鸾笑得嫣然。念姐儿夸妹妹:“好。”二妹得了意,从父亲膝上爬下去,包子和虾饺弄了郭朴一身油,她在榻前开始学个不停:“要叩头,就这样,”
小脑袋点个不停,再道:“母亲说,别人不问我,不能说话。我就这样,”把包子往嘴里一塞,小嘴巴闭得紧。
郭朴深长看了凤鸾一眼,看得凤鸾面色微红,并不知道怎么了。郭朴还是没有说,招手让二妹过来重新吃饭,想想一家人早上多欢乐,何必扫妻女兴致。
饭到嘴里时,想想官印一直不到手,郭朴火气上来,又不进宫,管女儿会不会行礼去,二妹能这样蹦哒,就很好。
因此没有提。
早饭后郭朴急着去看杨英,把滕为洵的话单独对他作一交待。带上马出来,遇到几个人喊他:“郭将军,恭喜升职。”
却是病好后回京认识的几个人,皆从辽东而来。郭朴心中一动,和他们多说了几句离开,离杨英家还有一条街,见人围得水泄不通。
郭朴惊一下,不好!马上看得高又远,见不到人,只听到人议论:“抓走了,是什么事儿?”郭朴顾不得什么,跳下马挤过去,见杨英夫人在门外伏地哭:“我的男人,”
“弟妹,怎么了?”郭朴不及想男女有别,过去扶起杨夫人,杨夫人见到他,有如见到救星。也不管郭朴是男人,当街双手紧紧揪住他,泪水断线珠子一般往下落:“郭伯伯,你帮帮忙,这是怎么了,说进京当官。这一大早砸门就拿人?”
旁边人指指点点,郭朴只当听不到,急得面色大变,心里猜出七七八八,催促着问:“他又吃酒了,他又闹事了?”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作什么,我不知道。”杨英夫人只是哭,临安和杨家的人打听得清楚,来回话:“刑部里的人抓走。”
郭朴心急如焚,还先安慰杨夫人:“你别急,我去打听,让人给你信儿。”杨夫人哭得天昏地暗,只知道求他:“伯伯你千万费点儿心。”
围的人见没有热闹看,散开一条路。郭朴打马直奔刑部,这里面一个人也不认识。问关人的地方在哪里,见一处院子,外面看着半旧不新,门口坐着个惫懒人物,腰刀斜斜放在地上,拿把大芭蕉扇,一行扇一行骂:“热,娘的,今儿到现在没有孝敬的。”
郭朴听得清楚,只能忍气过来。这个人抬眼看不认识,又没有穿官服,先把眼睛放郭朴袖子上。
临安见他这样子只想暴捶他,见公子使眼色,取出两把碎银子送过去,狱卒接过来在空中踮着,一下,两下,银子在日头下面闪出光泽。
他抛了四、五下,见郭朴主仆不明白,翻着眼睛道:“这点儿钱,打听什么事?”临安手中马鞭子难免要动动。郭朴沉声道:“给他五两银子。”
一个小元宝送过去,狱卒才有点儿喜色:“说吧,要看什么人,是送什么东西?”郭朴道:“今天抓来的一位将军,姓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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