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施暗叹一声,拈须沉吟:“想来你的身体状况自己也知道吧?”见那女子微微点头,他目中已有了不忍之色:“这毒,老夫也并无十分把握能解。”却见她细眼之中已泛出光来,接口道:“前辈但讲无妨,但有一二分把握,晚辈也尽力去试!”
他稍停,道:“本来也只有一二分把握,但不知南儿的慈心诀练到了第几层?”南宫南神色本在二人间巡梭,立时答道:“最近练到了第八层,似乎再不能有所进境了……”他虽面有愧色,但梅蕊却已“呀”的一声,似有惊讶之色,卫老爷子抬目道:“莫非蕊儿更有进境?”
梅蕊惭愧道:“让卫伯伯见笑了,蕊儿练到第六层,便再也不能有进境,是以闻得师弟练到了第八层,钦佩不已。”
卫施点点头,道:“这就是了,若有了南儿的慈心诀,也就有两三分把握了。”
寻常人等若是听闻有两三分把握,怕是早就泄了气,但英洛听来,无异天降佛音,皆是救苦渡命之意,立时跪在床上,向着卫老爷子磕了三个头,将细眼笑成了一条线,喜道:“多谢老爷子肯出手相救!”
卫施虽有惑意,只觉这女子忒也多礼,并不曾往旁的地方去想,坦然一笑作罢,只略略提了提她所中之毒,又将风敛月开的药方看了看,嘱了她几句养生之语,又与南宫南在外小声耳语了一番,方离开。
隔日,王重听闻易家家主身染重疾,需用万金良方来治,寨中为了医治王玥遥重疾,倒是备下了许多稀世珍药,征得他的同意,神医卫施除了每日例行前往王玥遥香闺诊治之外,大多数时间只泡在药房或者华秋堂。
易数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甚直放下了床上帐幔,听着南宫南絮絮叨叨,将自家那位奶娘的女儿万般不好细数一遍,其中一项尤为可恶:她生来便有一种花痴病,见着了美貌的男子总要心生妄想,偏又生得不算得意人,不知被打击了多少次,连带着作事也有些颠颠倒倒,这才有了这次的事情。可怜奶娘只有这一个女儿,四处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这次他有事前往洞庭,这姑娘非要跟着来不可,奶娘苦苦哀求,早闻天目山有隐世神医,只盼他能带着这姑娘前来诊治一番,若果真治好了这姑娘的疯颠花痴之症,也算得善行一桩。
易数从来算不得善心人士,只是对方乃雄踞北地一方的人物,易家每年在南宫家也能赚不少的银子,虽对麻女深感不满,有一肚子燥火要寻衅,但考虑到白花花的银子,还是暂时忍下了这口气,道:“此事看在南宫兄的面子上,暂且算了。”私底下,等前来禀报交割事宜的长随前来,他却下了死命,务必要查出南宫南奶娘的女儿模样长相品性。
他私以为,此事并非南宫南所说的那般简单,许是内中另有蹊跷,才容得他费尽心机来遮掩。
然而此事既然事关麻女名节,南宫南又一力拜托他帮忙遮掩,他也只得答应了。
再过得两日,闻得寨中水匪与官兵又陆续打了两场,各有胜负,一行人窝在这华秋堂内,卫老爷子令人做了巨大的浴桶,正欲往东厢搬时,王重带着彦木清施施然而来,惊诧道:“听闻老爷子要人备了大桶,但不知这大桶却是作何用途的?”
“自然是替易家主泡药浴了!”
卫老爷子早得了南宫南的央求,只道自家这奶娘的女儿与人结怨,还是不要暴露为好,只借着易数的名头来治。三下里对了口径,老爷子本就宅心仁厚,怜悯这女子小小年纪便中了倚萝,若非仇家狠毒,定然不会有这档事,此时见得这两个四只眼睛巴巴盯着,只得挥手令人将木桶搬进易数居处,又怕药浴之时水气蒸腾,将房内书本打温,征得王重同意,将房内书本搬空,只抬了一架大屏风进来,临时隔出一片空间来。
这王彦二人原是心有所疑,近日打仗并不是很顺,水寨之中前来襄助的绿林人士虽多,但人多事非易极多,这些人虽武功高强,但各自为政,谁也不能服谁,但是暗潮涌动,反观这华秋堂内,倒是安静的有些过头了,二人这才过来探看一番。
他二人尾随卫老爷子进了房,对着那严严挂着的帐幔道:“老夫闻得二公子生了重病,虽早两日前来探望过,但老爷子说二公子不宜见客,这才未曾见到。今日老夫特来探病,不知道二公子可还方便?”
易数冷哼一声,“莫非怕易某说慌不成?”轻轻掀开帐幔,但见面前男子面孔比初见肿涨了一倍有余,面孔上面起满红色疹子,看了着实害怕,若非那双眼睛还有旧日精明的样子,他们又哪里能够认的出来?
彦木清到底定力不足,又算得上是个口拙心实之人,“啊”的一声,已是张大了嘴巴,不能置信一般,被王重斥责了一声:“子清!”方乖乖住了口,立在他身后。
易数见得他惊讶,目中露出厌憎之色,眨眼将脸藏在了布幔背后,缓缓道:“易某身染重疾,不宜待客,还请二位寨主请回吧!待易某身康体健之后,定然前去拜访两位寨主收留之恩!”
“岂敢!岂敢!”王重极为客气,带着一众随从而去。
东厢房内,英洛还在呼呼大睡,薛嘉与冬萝追随着那些煮药的仆人在易数房内安置药浴事宜。房内只余了卫老爷子与南宫南。
老爷子语重心长,郑重道:“南儿,你可想好要用慈心诀来救这女子?我观你言语,竟觉这女子来历颇不会简单,倚萝万金难求,能用此毒来加害于这女子的,怕是这女子并不如你所说,乃是奶娘之女吧?”
南宫南扑通一声跪倒,真挚道:“卫伯伯明鉴,此女确实不是南宫家人,说起来,说起来,与伯伯您,也是大有机缘,只是您目前尚不知道罢了。她身上所中之毒本来再挨个两三年没问题,但是南儿一掌,震伤了她的心脉,反倒加快了毒发的可能,南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尘世,抛家弃情,不知所终,所以,定要弥补自己那一掌所造成的后果。”
卫老爷子微一思索,大惊失色:“难道这丫头竟是英家丫头不成?若与老夫有些干系的,除了衡儿之妻,哪里还有旁的女子?早三五年间英田那老儿就曾说过,要将衡儿娶进英家大门,自这小子出山之后,我们师徒一直无缘得见,莫非这二人已经成亲?”他乃方外之人,只沉醉于医药典籍,一向不理外务,推及已身,殊少关切之人,自然很容易想得出。想到此他不由抿嘴一笑:“这小丫头倒是颇懂礼节,这会老夫倒想起来了,她先时磕的那几个头竟是大有深意啊!可惜老夫不知道,要不然,怎么着也该备份见面礼吧?”一时竟又是愁思满怀:“就这副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此方可行不可?若是不成,岂不是要衡儿打一辈子光棍?”忽尔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我原想着这丫头既是你奶娘的女儿,这药浴用慈心诀定然要男女裸裎相对,左不过将来你将这丫头娶进门就好,比起丢掉命也算是强上许多,哪知道如今她竟成了我徒儿媳妇,若教衡儿知道我替他媳妇又找了一房外室,不定怎么着呢!”许是高兴的有些过头,向来优雅从容的他这一刻竟然是手忙脚乱,词不达意的。
南宫南虽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道:你这位徒儿媳妇,又岂是一房夫郎?若是给你知道了,哪才糟糕呢!若是您老嫌弃她风流,撂挑子不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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