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仿若银河里的星子都在他眸内流溢,温雅一笑,万花倾倒,他却用轻柔深情的足以诱惑春闺女子的噪音道:“和我成亲,洛洛不开心么?”长眉微蹙,那情形便是她若是道个不开心,下一秒他便会捧心而碎,那模样着实不忍。
冷冷的月光让这英府后花园幽光瞳瞳,偶有落叶飘然而下,一派萧瑟,英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内不禁测度,倘若她说不开心,面前的少年会有哪种反应。
反应一:当头一顿老拳,打得她不辨东西南北,迫于无奈,答他很开心。
反应二:一路哭着跑回去向新认的老爹告状,将她恶语形容一番,迫老爹拿出家法来……
无论那种反应,均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眼前此人,这种满心欢喜的深情,跟军营那种将她海扁得差点剩一口气的暴戾少年判若两人,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眼前这个人啊!
做好了落跑的准备,她干笑两声,点头,答:“当然不开心,谁跟你这么古怪的人成亲会开心呢?”初到英府,打架这种事,还是不要的好。
有什么是她不曾预料到的么?
长河星子一瞬间全都黯然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痛色,英洛几乎要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残忍的事情之际,他猿臂一捞,将她抓了过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英洛在后世信奉的无数条信条里面的其中一条,当下不顾一切,一拳打在他下颌,膝盖曲起,防狼十八招之一的断子绝孙将面前少年的芙蓉面疼得皱成了干核桃。
他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有什么事情在发生的时候只需要一秒便脱离了预定轨道?等到英洛落跑未果明白之时,自己已经趴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夏友的身上,他苍白着脸两臂却像铁箍一般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以身作垫,两人以极为暧昧的姿势跌落尘埃。
因为疼痛,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简直是两颗闪着流光的黑色水晶,执拗的,一字一顿:“洛洛,我要定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
英洛有一刻的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少年的怀抱暖暖的,将深秋月夜的寒凉阻拦在外,深深的吸一口,带着一股药香味舒爽的年轻男子的味道在鼻端飘逸,所有的语言功能已经丧失,坚硬的心里似有一角正在渐渐变暖……
这就是英乔晚饭后怪笑着将她从花厅揪出去,扔到夏友面前所要的结果么?
当时她那贴心的亲切温柔英明神武的哥哥在她耳边道:“洛洛,关于你们的婚事,我想,你们需要细细相商一番。”
等到疼痛暂缓之后,这位向来脾气古怪暴戾不可一世的夏军医,堪称温柔的将她稳稳搂在怀中,欠身而起,就势坐在了地上,将她如婴儿般紧紧搂在怀中,下巴搁在她肩上,她挪了两次未果,只得由他去了。
这是日久以来和他相处难得安静和平的时光……两世以来,英洛难得“青春”了一把,“小鸟依人”了一把,那些曾经缺失亲情的日子,沥血前行的日子,仇恨煎熬的日子,处心积虑的日子,在这寒凉的夜里,身边男子如水温柔的怀抱里,似乎,都消散在了尘烟里,渐渐远去……
此中滋味,欲辨已忘言。
英府的布局,其实同一般二品大员家的布局一般无二。此处宅邸是旧年一处姓邢的贪官的宅子,那人落马之时,正逢英荣擢礼部尚书一职,女帝便将此处宅子赐予他了。英田尚书一职在位一十五年,便在这宅中所居同年。
说起来那姓邢的贪官肚中也算有些墨水,英府入门庭院便是客厅,穿堂过户,便是小花厅。英氏父子的院落毗邻,各有书房与东西居室,英洛的居处却在后花园之西,名曰松风轩,却是一栋精致的三层小木楼。林木掩映,四周有廊,曲径幽通,连着左边一组建筑,夜色漆黑,已近子时,夏友轻声告诉她,那是翠墨斋,是燕婉的居处,细看两眼,原来是自己初来试妆的地方。
两人一路行来,之前跌倒的地方乃是云舫边。那是建在后园假山的左边,连着前方人工挖成的湖里。造得像船一样,暗夜里看起来,就像停靠在岸边,欲将远行的船泊。夏友甚至将船舫联云轻轻念了出来:鹤汀凫渚眼前过,鼍窟龙宫足下登。据说是英田初进园时所作,得一帮客卿所赞。人工湖里长了好些睡莲和金鱼,到了夏天,金鱼在花草中穿梭,燕婉偏爱这一处,连喂鱼都是亲力亲为。
假山之上有亭,亭南下坡处有一太湖石。假山之东有轩,名胜仙居,便是夏友的居所。假山南侧,自西边船舫处起,有一湾池水绕山东去,水上有一座曲桥,桥过处遍植鲜花,也有一处小园子自留处来种植药草,却是夏友的属地。
二人夜游英府,得他提点,英洛心中对于夏友在英家的身份地位疑惑不已,几十次忍不住频频打量。
或许是夏友受不了英洛太过频繁的打量,悠悠而叹,“洛洛忘了以前的事罢?不记得也属正常。五岁之时,父母双亡,族人鄙弃,得伯父援手,接进府中。九岁那年,伯父寻得明师,将我送上天目山,十五岁那年便下山回府的。”
其中曲折,想来不若他说的这般云淡风清罢。英洛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安慰人更是一窍不通,将这些过往讲罢,二人已近松风轩,园内寂寂,三楼却有柔和的灯光。
有些伤感的少年将郁气一扫而空,灿然一笑,说不出的明媚风流,“只要洛洛在我身边……”他并未将剩下的字讲完,只是放下牵着的手,深深看她一眼,那种情态,便是此生足矣!
洒脱的转身而去,衣袂飞扬,身后有个女声幽幽道:“夏公子与小姐,真正一对壁人!”
英洛吓得一跳,回头看时,小楼内走出一绿衫女子,容长脸,玉白肤,大大方方施了一礼:“奴婢春雪,拜见小姐!”
那一夜似乎格外的长,后来的数年,英洛还会后悔不迭自己当时的冒失。
春雪伺候英洛洗濑完毕,被她遣下去之后,英洛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借着幽暗的月光,她披衣起身,推开小窗静静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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