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回事。我是怕你辛苦。”程启呐呐解释,想想母子连心,她留在家里只怕更难受,况且从李元川的事和今日可以看出,她感觉敏锐,遇事沉着,去了也是一股助力,就转了心思:“我去同族兄打招呼,回头叫程六来接你上船。”
程启匆匆去了。张歆命阿兴带阿福去交给顾嫂安顿,吩咐穗娘去帮她收拾一个包袱,拿上她和小强几天的换洗衣服,一些常备的药丸,自己在陈林氏身边蹲下,拉起她仍在颤抖的手,柔声安慰:“大姆不要担心,小强不会有危险。我和程大爷一起去,一定能把他平安带回来。等事情过去,再想起来,这也是不错的历练。”
陈林氏搂住她哭道:“大姆老了,分不清好歹,自作主张,害了你们。”
“大姆这番辛苦,都是为了我,为了小强,怎是害我?只是,这件事,大姆确实有些想偏了。程大爷疼爱小强,小强也与他亲近,这也是他二人的缘分。倘若程大爷愿意,我想让小强拜他做干爹。大姆你看可否?”
陈林氏愣了下,连连点头。对啊,认了干爹,叫爹被人听见,就没关系了。她被工匠当日那番话给绊住,总往阿妹改嫁上想,竟糊涂了!忘了可以有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白白害得小强吃这些苦头。
程启的族兄准备在夜间装船上船,天一亮就起锚。
掌灯后,程六来接张歆。程秀居然一同来了。
程秀这日回娘家,见程启匆匆回家通报需要出门一趟,得知张歆的儿子出事,特地过来,带来董氏的口信:“孩子要紧,请张奶奶不必挂记酒楼事务。”
也许董氏确实表了这个态,也许只是他们兄妹两个的好意,不论哪样,都足以让张歆感激不已。她此时镇静了一些,想起程启一番好心,不辞辛苦,自己心中着火,借机发飚,不但无礼,而且无理。换一个脾气涵养差点的,哪里还肯继续帮她?
也许就是因为程启好脾气,好涵养,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这人好欺负,不把他的善意和付出当回事了?这么着,她同程三老爷朱二之流烂人有什么区别?
程启对小强没有义务,却毫不犹豫地要去解救孩子。董氏冷淡严厉,却没有阻止儿子趟进这有危险的浑水。不管结果如何,这家人都是他们母子的恩人。
感激加上羞愧,张歆对着程秀,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感谢的话。
程秀抿嘴一笑,上前拉住张歆的手:“张姐姐太客气了。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有难相帮,原是好邻居该做的事。我有两个哥哥,却无亲姐姐,早听说姐姐这个人,很是钦佩,贸然唤声‘姐姐’,还请姐姐不要嫌我蠢笨。”
张歆觉得程秀说话太亲热了些,与印象大不相同,却是心乱如麻,无法细想,只好说“不敢。”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还有很多话说。来日方长,姐姐先去接了侄儿回来,我们慢慢再说。”
张歆确实想要快点踏上寻子的征途,早一点得到儿子的确切消息,又安慰陈林氏两句,吩咐阿玉和穗娘一切照旧,不要因此耽误什么,拥抱过担心得一塌糊涂,想哭又拼命忍住眼泪的小羊,上车,随程六而去。
程秀留下陪陈林氏等人说了会儿话,说到哪处神佛灵验,说好第二天去烧香许愿,又悄悄把小羊拉到一边,说了自己和娘家的住处:“你娘不在家,万一有什么事,记得派个人给我,或者我二哥,送个信。”
就如张歆猜测的那样,小强被绑架,与李元川有关。然而,他本人得知这事,比张歆还要晚。
中秋后,是他母亲忌日,李元川往松江去祭奠母亲,与小舅舅见过面,又同做生意的两位远方舅舅商量了一下今后的生意,回到岛上,处理完积压的事务,已是疲惫。
副手大田宗作打发其他人出去,笑眯眯地说:“主人,您应该准备一下,迎接客人。”
“什么客人。”
“张氏,您喜欢的女人。”
李元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大田宗作会知道张歆的存在和他的感情,不奇怪。大田宗作是跟随他父亲最久最忠诚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以外,还有点当作晚辈看待。这些年不再做打打杀杀的事情,关在这个岛上无所事事,最关心的就是他何时娶妻,何时能有嫡传的继承人。每次他外出回来,大田宗作都会把幸五郎叫去,询问他在外面的遭遇。大田宗作只是问问,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李元川猜想可能是奉了他父亲的指示,就没有管。
他对张歆与众不同,得知她就是泉州福寿阁的张氏,又多方打听。大田宗作一定是通过幸五郎知道了。
然而,张歆怎么会来这个海岛?这个被倭人占据了几十年的琉球岛屿?
“我让人把她的儿子请到岛上来了。”
李元川噌地站起身,居高临下,愤怒地指着大田宗作:“你劫持了她的儿子?!”
大田宗作俯首回禀:“您放心,那孩子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我让人留下了一枚令牌。张氏是一位聪慧勇敢的女性,一定会找来。您将会有很多时间与她相处,慢慢取得她的好感。”大田宗作相信没有女人能抗拒李元川的魅力。
主人不喜欢日本女人。他的两个有中国血统的女儿也博取不到主人的欢心。主人又不允许他们去中国沿海骚扰打劫,尤其禁止劫掠良家妇女。能够用钱买到的中国女人,主人又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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