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大多数盏灯大概都是在祭奠过去几年战死姜梧边疆的亲友,若是从前还不谙世事的年纪,楚晏恐怕只会感叹一句哀思怆然,可如今亲身经历种种,生离死别犹在昨日,他望见这满河的灯火,只觉得触目惊心。
徐锦逢将笔和一盏他用蜡纸做的河灯递给楚晏,“要写点什么吗?有些人会写上愿望,也算是个安慰了。”
楚晏本来没有心思,但听他这样期待的语气,也便接过来,思索片刻,在灯瓣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重新叠好,点燃正中的蜡烛,由徐锦逢扶着,弯身放进水中。那莲瓣式样的河灯晃了晃,稳稳地荡向水中央。
“写了什么?”
“没什么,左不过是些俗人愿景。你写了什么?”楚晏轻轻摆手,笑道。
徐锦逢望着那汇入灯海中的两盏灯,“也没什么,我也不过是个俗人。”
他清然一笑,推着楚晏往回走。他当然是个俗人,明明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却到了要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地步,许了个让楚晏康健长寿的愿望。
若世间真有鬼神之说,他倒宁愿以自己的寿命换楚晏的寿命。
“今晚又吃兔肉?”他不想让楚晏察觉到他的低落,特意在这话里掺了许多假意的轻松。
“好啊。”
他们走后,那两盏河灯愈飘愈远,在河中回旋一阵之后,到了对岸。
对岸杵着一个落寞的身影,遥遥地望着从楚晏手中放出的那盏灯,也不知是缘分还是天意,那河灯悠悠地荡到了他的跟前,在旋涡里停留了好一阵,才又飘开。正巧水化开了蜡纸上的墨,透过里头蜡烛的光亮,那字迹变得格外明显。
他只注目看了一眼,眼泪便不由自主地下来。
那不再有力的字迹平静地写着两个字:「长宁」。
——
秋日的午后楚晏还是要敷着药小睡一会儿,但似乎比之前入睡要快多了,顾长宁因为政事,时常来得晚了一些,到他卧房时,就发现他已然熟睡了。
今日他特意来得早了些,在楚晏残缺的右手上写道:「我得离开一阵」。
“为什么?”刚敷上药的楚晏有些惊讶,大概是真的习惯了这些天他在身边的陪伴。
「家中变故,需要回去」。
他撒了谎,实际上是因为这次本来是想来谈新商路的事,但意外遇见了楚晏,所以逗留的时间远比预计的要长,梧国宫中诸多事务还等着他回去裁决。
虽然他本人很希望能够留下,但墨岩不断规劝,再加上梧国近日来信频繁,他也许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
他也想趁着这次回去,再找那个当年给他的手制作机械的匠人,让他给楚晏也打造一副,这样虽不能求真,但日常也够用了。
楚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好吧,既然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去红蕊那领些盘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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