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咸平帝难得出关,特意召见了北玄世子顾允恒,仔细问询了一番北疆的改粟为芍之事。
而太后更是难得,竟然同意他留下来参加宫宴,这便给了他明目张胆留宿东宫的机会。
谁都知道,他与太子两人打小好得如同一个人。
萧承禛本就喜静,东宫里的侍女除了实在删减不去的那些位职,其余的都被他一一返出了宫,如今人数少到屈指可数。
琼殿高墙之内,有多少似水年华,生生羡慕着那些从东宫走出的少女。
“我是注定走不了的了,能离去的,便飞得高一些、远一点吧……”萧承禛曾当着顾允恒的面,将他喜爱的雀儿都放飞了,顾允恒望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黯淡,竟然连一点生气也没有。
顾允恒是个闲不住的,与萧承禛对弈几局,面前已堆了小山一座似的瓜子壳。
“你想入寝了吗?”知道太子不想传侍女过来,顾允恒便自己收拾起残局,利落地拿袖子摸了一把案台,算是完工。
萧承禛望着他毛躁躁的样子,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当真如他们说的一样,咱们倒像是一对眷侣。”
“那有何防,清者自清!”顾允恒本就是个不惧人言之人,但这话甫一出口,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倏而想起昨夜,在狱中的那个娇弱女子,便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自己还回怼了她一句。
唇角不经意间勾了一下,顾允恒补充道:“你近来的身子可还好?怕是太晚了于身无益,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萧承禛幼时体弱,加上两岁后的失语,以至于看上去比别的同龄皇子要显得羸弱。
尤其是近年来,他不知何时,又染上了一种怪病,一到阴雨天便觉浑身酸痛,甚至连臂膀也不能提起。太医院里治疗筋骨风湿之类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也不见好转。为此,太后还杖责了些许位太医,理由是护储不力。
太后护储,他顾允恒是不信的。只是,近十年来,他一直待在北疆,无招不得进京,所以也不能知晓,萧承禛究竟是怎么染的此病。
“你难得回来一趟,现如今,诺大的东宫里,想找个能对弈的人都竟是不能。”萧承禛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幽怨,也听不出欢喜。
在顾允恒眼中,萧承禛从来都是这般淡淡的,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能引出他的兴致。除了十岁那年,跟他说起自己吃到了宫中从未吃过的冰糖葫芦,眼神里绽放的光彩,如华灯般璀璨。
那一天,萧承禛还说了很多话,但都被顾允恒因为太子会说话了而兴奋的笑声遮掩了,没有听得真切。
直到后来,他一次偶然听见,萧承禛难得地与咸平帝大声争执。
“指腹为婚?她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要听母妃的遗言,我不要这桩指婚!”说着夺门而逃。
这大概是萧承禛这一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倔强。
原来,一向恭顺的太子殿下,竟也会这般忤逆地拒绝圣上的旨意,他不要圣上替齐妃传达的指婚。
萧承禛对生母齐妃始终心存敌意。
宫中曾有传言,太子幼时失语,与齐妃有关,却不知具体为何。
但萧承禛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抹去当日亲眼所见之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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