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的过去,承平伯夫人一天天的积累在家里的威望,及对余生的理解。
十六岁的女子称得上花季,说“余生”未免可笑,可她是个未亡人,在她茫然往前的身影里第一个想法还是追随承平伯在奈何桥上,每月几回的祭祀及临时发起的祭祀,伯夫人都会默默许愿,让年迈的丈夫等候着她,不要太早的喝孟婆汤。
对她来说,此后的全算是余生。
关于孟婆汤、奈何桥等等的来历,在后世看来都是民间传说,可是在这样的朝代,很多人深信不疑,传播消息的主要渠道不外乎几种,街头巷尾的谈论,这点不适合伯夫人;官府张贴的告示,管家们不管哪一个出门看过以后,就回来禀告,这上面没有民间传说;还有一种消息直通到内宅里,修行的尼姑、乱窜门的媒婆、卖花婆等等,从她们的嘴里可以听到各种版本的民间传说。
西昌劈下一道雷,六十岁妇人生下幼子,这是她常年做善事的福报;东临的海浪打下来,孟婆把汤洒向整个村,从此整村做恶的就改正,忘记怎么作恶,只记得行善。。。。。
只要你府上有钱,这些人就时常的来看看,卖些宅里没有的时新鲜花,说些荒诞的鬼怪,骗些热茶和点心。
承平伯夫人就这样建立起她对奈何桥了解的完整体系,一部分由她的娘在世时说的故事而来,另外一大部分就由媒婆、卖花婆的嘴里而来。
有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承平伯夫人比最虔诚烧香的人还要相信。
虔诚烧香的人回家后,说不定还要当恶人,伯夫人严格恪守行善,除去坚信承平伯在桥上等她,还把家人们当成家里人对待,哪怕她还是忘记不了背叛的丫头葵花,也还是认为怎样对人,就怎样被对待。
又有句话说人都有缺点,有几个人无法被她原谅,比如嫂子丁氏,比如乔夫人。
每每听到乔家大闹,承平伯夫人就愈发虔诚的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也听到丁氏的闲话,那位求子接近发疯,嘴巴又不紧,野心也多少跟着暴露出来,承平伯夫人听过只是冷笑,自己就算抱个乞丐的孩子,也不要丁氏生的。
丁氏愿意给哥哥买补药就买吧,难道哥哥开店养着她,还不应该吃几口补药。
想到这里,过年随时到眼前,承平伯夫人面带犹豫,要不要给哥哥送点年货。。。。。还是不要了!
她断然的再想,便宜丁氏还不憋屈死自己。
宁肯给狗也不给她吃。
随口就是一句腹诽的话,承平伯夫人向着灯下继续圈圈叉叉和象形字,把商会的脉络一点点的理出来,今天理不完的,今天尽力就行,明天还可以再理。
她说不出来生命不止,生活不息这话,可是一天做不完所有的事情,这个她从会干活的时候就懂,有时候还拿这话敷衍催命鬼般的丁氏,故意拖拉她强压的活计。
窗外的北风呼啸若鬼哭,房里的人再多,寒气也固执的侵袭着,丫头们中有一个起身添炭火,下意识的往沙漏上看着,秦氏只顾做活没看到,丫头默默坐回继续绣花。
直到承平伯夫人情不自禁轻打哈欠,或者她发觉钟点太晚,笑吟吟道:“散了吧。”
晚上的这种聚会这就散开,秦氏和伯夫人作伴,家里就妻妾两个主人,还像以前那样住的太远说话吃饭都不方便,秦氏扶着她的丫头冬巧往对间去,她年老了,伯夫人不要她侍候,秦氏自己去睡也罢。
茶香茶花侍候承平伯夫人睡下来,今晚不是她们上夜,两个丫头又住在一个房里,结伴而回。
房里很暖,承平伯夫人不亏待她故去的丈夫,香案前每天都有新鲜的瓜果花朵和点燃的香,也不亏待自己和秦氏,一衣一食都很经心,也没有亏待家人,整个正房院子有单独的烧火婆子,夜深暖香薰的眼迷离,茶花倒下来就想进入梦乡。
茶香喊她:“睡了吗?”
“睡了。”
“睡了你还能回话?”茶香抿唇笑。
两个人的床铺相对,茶花翻个身子表示自己很有诚意陪聊天,只是眼睛还舒服的闭着,享受着即将到来的熟睡。
丫头房里不用起夜灯,窗外的淡月是光线,茶香也没有细看茶花是不是认真的陪聊,她只顾说自己的:“我今天挑的花一针也没有错呢,你呢?”
“嗯,没错。”
“秦姨娘是老太太手里教出来的,回家养老的罗姨娘做菜好,她的绣活好,如今老了不怎么做,我本来还想着跟她学挺难,现在咱们天天陪着夫人,秦姨娘也动几针,也能教咱们,这样多好。”
“嗯,多好。”
茶香在幸福里徘徊着,她知道大宅门里当差的时候还能学做活,学会以后给主人做也给自己做,这是一门手艺,绣线、布料和竹绷子都由主家提供,近来天天都安然的做活,她觉得日子真好。
太美气了,低声的道:“茶花,你会给自己绣嫁妆吗?”说完涨红脸,双手握着自己小嘴,屏气等着茶花回话。
对面的床铺静悄无声。
茶香抬头看时,茶花在香甜的梦里,她失声一笑,打个哈欠上来,困意缠绵而来,也随之睡了过去。
承平伯夫人还睁着眼睛,举头三尺有神明让她时常的不敢怠慢世事,今晚乔夫人等官眷的鄙夷还刻在心头,让她总是想到钱夫人和曹夫人。
拿“同病相怜”在这里做比喻,承平伯夫人有被误会的侮辱,却没有实际的风流。
仅仅相同的身份而出来的惋惜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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