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鸣的心情作用之下,承平伯夫人无形中把钱、曹这二位看成自己羽翼下的小鸡,她板着脸越过乔夫人等后,回头交待:“跟着,人多可别走丢。”
钱夫人和曹夫人自然感激泣零的跟上来,承平伯夫人看在眼里,油然有了笑意,当个好人做点好事,她觉得这日子美极。
她们说着笑着走着,浑然不怎么在意周围的眼光,那些认为承平伯夫人挺能干,对得起承平伯,承平伯夫人怎么又和声名狼藉的女人在一起。。。。。等等的眼光。
也就更不会留意后面的人流里,还有一双紧盯不放的眼光,这双眼光里的主人半花白的头发,半旧的衣裳衬出皱纹也许来自困苦,她时而思索的神情表示主人不是完全懵懂的人。
有个小姑娘跟在她的身边,也是无心看货物的人,她瞪出好奇:“平婶,你这两身衣裳真好,你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小难民小芹今晚也换上干净却半旧的衣裳,成人的衣裳宽宽大大,下摆可以当成裙角却保暖,她的手只到袖子的手肘,反卷变成两层袖子像穿上两层衣裳,裤子也是如此,像套两件,一件衣裳和两件衣裳差异间的温暖包裹住小芹,是她今年入冬后最温暖的一天。
“嘻嘻,咱们也能逛商会呢。”
白天吃的舍粥不到晚上就消化,平婶不肯找活计,小芹九岁没人雇用,天一黑就瘪瘪的肚子在商会的繁华里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小芹不再觉得饿,她左右看着,又对着平婶笑,很佩服她破烂的铺盖卷里居然藏着两套衣裳。
以前为什么不拿出来穿呢?
这衣裳也可以当几个钱,为什么没有吃掉?
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小芹有十万个为什么,直到平婶不耐烦拍她的肩头:“别说话,紧跟着我,小心花子把你拐跑。”
小芹打个寒噤,乖乖握紧平婶的手,跟着她走到一个摊位的前面,这里摆着的东西不多,样样都很精致,不下五种颜色的琉璃瓶在灯笼光的作用下美不胜收,丝绸光滑夺目,不管红黄蓝绿都带着异样的鲜明。
承平伯夫人被吸引,手指轻捻:“这是种用什么染出来的?”拥有美丽衣裳的她也看不出来。
铺主一张嘴:“吱呱呱呱。。。。。”
承平伯夫人等人面面相觑,和铺主隔着面纱大眼瞪小眼,曹夫人最早失笑:“夫人,这不是中原人。”
望着那张稍微蜡黄,眉眼和中原人没有差别的面容,承平伯夫人也莞尔,不过遗憾的是,管家林忠今晚在家里有事,林诚刚到商会就与人寒暄,头回到大商会只想到逛,以为有生意自己就可以洽谈,没有想到还有语言不通这一出,身边没有带着商铺里的掌柜,也没有跟着会其它语言的人。
好在商会不止开一天,明晚再来也是一样,承平伯夫人把衣料放手,招呼着大家准备离开,这个时候斜刺里出来一个人,她一张嘴,也吱呱呱的和铺主聊起来。
承平伯夫人就听他们说话,又打量出来的这是个女人,她手里扯着一个小姑娘,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腼腆的面容上带着北风染出的通红和青紫,像个就要冻坏的苹果。
承平伯夫人叹气,这孩子又冷又饿,所以才是这种气色,要问她不是医生为什么却能知道,杂货店里出身的姑娘也经历过。
刚想到这里,那个女人的半花白头颅转过来,微笑的不慌不乱,带着分寸感:“这位夫人,他的丝绸出自大食,染料是当地出产,这块衣料按尺卖,价格是咱们这里上等丝绸的五倍,他说多收的是路费钱。”
承平伯夫人还没有说什么,小姑娘爆发出感叹声:“平婶,你居然懂这些?”
然后,又对着承平伯夫人尽力的笑,小芹认得承平伯夫人黑色的披风,在所有舍东西的好心人里面,只有她守寡,穿着上最为素静,也只有她舍出来的东西给人感觉更加温暖。
馒头分量足的人家有好几个,南兴王城的民间确实富裕,虽然有尤家杂货店的粗茶淡饭,也有大批的有钱财主,可是同样大小的馒头,承平伯府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那种由指尖暖到手心,再到心头的温度,难民们掂量的出来。
孩子又格外的敏感,小芹最喜欢承平伯夫人,总是盼望见到她,在商会上见到不是舍东西,小芹也笑得像面上开满百花,朵朵绽放着殷勤。
真正的感情不用语言就能感受,小芹能感受到承平伯夫人真心助人的心意,承平伯夫人也看得懂小姑娘对自己的好感,她没有多想,径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拿去买东西吃,冬天冻着可不是好玩的。”
小芹吓了一跳,她不是乞丐,舍来的可以收,赏赐下来的就晕乎,本能的往平婶后面一躲,伸个脑袋出来:“不要哩,接了夫人家好些馒头,有的里面还有肉,能做什么就应该做点。”
又推平婶:“是吗,是吗?”
大家的眼光就转到平婶那里,平婶是个大人,应该懂得赏赐要接的道理,可是她淡淡的望着伯夫人黑色袖子上的雪白小银块,一言难尽的道:“小芹说的对,我们经常受伯夫人的好处,能效劳的地方自然效劳。”
承平伯夫人一愣。
这是文化没有普及的朝代,不是所有人都会说“效劳”,这算书面语言。
承平伯夫人也不会张口就来,不过她听得懂,这让她认真的打量忽然冒出的这两个人,不管新衣裳还是旧衣裳,干净整洁永远是第一修饰,华衣美裳永远闪烁不过真正的品质,这也让伯夫人生出敬意。
回想她出嫁前的岁月也是这样,没有新衣裳,可以有洁净,没有华丽绣花,可以整齐。
平婶流利的异邦语言也让承平伯夫人尊重,她每晚努力的学认字,深知道学的难处,她独自管家后才知道会的重要性,就像现在她想问个价格都不成。
黑色面纱里有了自然而出的笑容,伯夫人柔声道:“你们是王城的人吗,平时做什么为生?”
她那逃走三分之一家人的缺还没有补上,而后面雇用的一批难民,有些看走了眼又辞退,从侍候上的人来说,承平伯夫人一个不用她也行,从她立下的志向来说,恢复承平伯在世时的家业,她还需要雇人。
平婶这种,有一技之长,伯夫人加之青眼,小姑娘冻饿中的腼腆和感恩,伯夫人加倍加之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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