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倚在窗前梳头发,忽然笑道:“你猜顾大少爷在干嘛呢?”
朱丹弓着身子坐在床边穿袜子,下颏抵在膝盖上,用指腹将一只薄如蝉翼的白色长筒丝袜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捋。
“他不是在楼下客厅喝茶吗?”
“什么呀,哈哈,朱丹你快来看,快来呀。”
琉璃乐不可支地朝她招着手,朱丹不解,踮脚走到窗边俯身往下看去。
“那边。”
她顺着琉璃指的方向看去——西装革履的某位少爷正劈腿坐在木凳上头磨刀。
……
王麻子扛起木凳,朝孔太太要了两倍的铜钿,孔太太不乐意,讲他是在敲竹杠。
王麻子道:“太太倷听我讲,倷菜刀是只碬了一把,但那少爷坐在吾的赤兔马上没少耽误功夫,吾还教伊碬菜刀嘞,没收你学费就不错唻。”
孔太太平日里精打细算,可会过日子不顶用,生不了财。她现在一心要攀顾家的亲,别说几个磨刀的铜钿了,即使是要把她这把老骨头放到磨刀石上挫一挫,她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
孔太太欲回屋里拿钱,脚刚要拎起来,一沓子钞票已经交到王麻子的手心,沉甸甸的,王麻子手止不住抖了起来。
孔太太气得跺脚道:“唉哟,不适合的呀,顾先生侬吤客气。”伸手就要去王麻子手心里抢钱,王麻子身子一让,随即把钱往裤裆里一塞,讪笑道:“太太倷不讲道理。”又侧身对顾越珒点头鞠躬,说了两句吉利话便溜了。
“呕死人。”孔太太仿佛遗失一笔巨款一般痛心疾首。
越珒笑了笑,道:“这点钱不碍事的。”
“姆妈。”
孔太太猛地回头——
是天明回来了。
头发养长了,不怎么蓬松,像戴了一顶假发。一袭棉灰长袍也是皱巴巴的,大概是没晒干就胡乱叠进衣柜的缘故。眼镜片底下一抹乌青的眼袋,看得出这些日子读书很是刻苦,恨不得一日当作两日用。
在学校他有一个绰号,叫“拼命三郎”。另有一位同届的女同学,在刻苦方面与他不相上下,被唤“三娘”。
孔太太摸着他的脸,眼眶噙着泪,“又瘦唻。”
他本就是那种瘦长脸,颧骨也窄,下颏更是尖的可以锄地。
越珒主动伸手道:“你好。”
天明木木地握住他的手。
孔太太向他介绍道:“顾先生,越城的哥哥,认识否?”
天明摇了摇头,问:“他来家里做什么?”
孔太太笑道:“哎呀,侬弗晓得哇,顾先生在和朱丹谈恋爱哩。”
天明听见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似有一辆火车吭哧驶过,人声飘的很远很远,仿佛隔了一座山在传话一般,一点尾音穿过山谷荡到耳蜗,可那鸣笛声“呜”地屏蔽了一切声音。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整个人被掏虚了,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皮。再戴上眼镜的时候,朱丹就站在他的面
他疑心是幻觉,又重新闭了一会眼睛再睁开。
她切切实实的站在面前,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半晌笑道:“天明你瘦了许多呢,难道学校光让你读书,不让你吃饭吗?”
“有的时候脑子饱了,肚子也不觉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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