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让吴太太喊走,说是打八圈回来。进来!”
朱丹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提回了鸡笼,门一闩,跑不掉的。葛大海又重新把腿支在椅子上喝酒,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痴痴地看,醉眼朦胧的,识字又不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站在池子边刷牙,漱口杯里插着三把全新的牙刷,一猜就是葛大海的牙刷厂生产的新品,她们家的牙刷一贯是随着厂里的生产线及时更替的。镜子上贴了张小纸条,写着:丹—白色、芝—绿色、我—黑色。
字不好看,像几只小蚯蚓在纸上竞跑。
朱丹拿起白色塑料柄牙刷塞进嘴里,木木的刷着。她照着镜子,蓦地里觉得镜子里的人有了颜色,像是叛逆的从古墓里逃了出来,掸掉一身的灰尘,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她从前照镜子是黑白的,现在却是彩色的——脸颊泛着婴儿粉,嘴唇上头摸着玫瑰色的唇膏,擦了凡士林打底,始终润润的。
洗漱完出来,葛大海仍是盯着报纸喝酒,看得还是那一页,她有点儿好奇了,凑过去问:“阿爸你在看什么?”
葛大海嘿嘿一笑道:“看广告。”
“什么广告看得这样入迷?”
“嘿——照相馆的广告。”
朱丹把头伸过去一看,吓了一跳,他在看她的照片!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的照片一直看!她有点儿心烦意乱地抢过报纸揉成一团掷在地上,别扭道:“都是刻意拍的,假的,没什么好看的!”
葛大海皱着脸,弯腰把报纸捡了起来,试图抹平,也是有点儿生气地说道:“不许胡说!那就是真的,我的女儿我能不认识吗?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朱丹见他已经醉了,再顶撞下去指不定得发酒疯,她小时候见他发过几次酒疯,他一发酒疯就哭,哭的肝肠寸断,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似的。她可不愿听他哭,索性回房间睡觉,被子一蒙,眼不见心不烦。他要看就任他看去罢,还能看出一朵花来不成!
葛大海摇了摇玻璃酒瓶子,就这瓶口饮下最后一滴老白干,舔了舔,痴痴发笑。起身跌跌撞撞地趴在房门口听了一会,见里头鸦雀无声,于是轻轻打开门,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他对朱丹房间的陈设早就了若指掌,是闭上眼睛也能准确摸到各个家具位置的那种程度,更是知悉她衣橱里有几件衣裳,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他比她还要清楚。
朱丹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偷摸摸进来参观,用她用过的梳子梳头;坐椅子;闻闻衣橱的薰衣草香;偷看她写的日记;焚掉别人写给她的情书。
他总把她当个孩子。这两日赫然发现她已经成熟了,像雨落一夜醒来发现树上的果子就熟透了那般惊喜。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去一阵乱摸。
朱丹尖叫着跳了起来,以为是梦。
他顿时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嚷,威胁道:“好孩子,你若喊出来这个家可就散了。不过兰芝是不会和我离婚的,她老了,身上也没有钱,离开我她怎么活?她离不开我,你也离不开我,这个家离不开我。不要嚷,阿爸不会伤害你的。”
朱丹痛苦地摇了摇头,反抗道:“阿爸,你不可以这样做!”
葛大海突然啜泣道:“我不是你阿爸,我只是一个傻瓜。你姆妈是个贱货,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朱丹啊,你爱我吗?”
朱丹一时哽住,呆呆地望着他。
葛大海紧紧攫住她的肩膀愤愤道:“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也不爱我?我拼命工作供你念书,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养着,你姆妈不管你,我便双倍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
朱丹哭道:“或许我是爱你的,是家人的那种爱,阿爸,你放开我。”
“家人的爱,家人的爱!我不要什么家人的爱!朱丹啊,你懂男人吗,你知道阿爸这些年有多苦吗?自打结了婚,你姆妈何时给过我一个笑脸?她连碰都不让碰,我是一个男人啊朱丹,我苦啊呜呜。”
“家人的爱,家人的爱!我不要什么家人的爱!朱丹啊,你懂男人吗,你知道阿爸这些年有多苦吗?自打结了婚,你姆妈何时给过我一个笑脸?她连碰都不让碰,我是一个男人啊朱丹,我苦啊呜呜。”
朱丹道:“我知道阿爸这些年不容易,我长大了,可以替阿爸分担了,我也可以赚钱。。。。。。”
“不,我不要你赚钱。我只需要你爱我!朱丹,我只需要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朱丹崩溃道:“不,我不能那样爱你,你只能是阿爸。放开我!我要去告诉姆妈,你已经不是阿爸了,你是个魔鬼!”
葛大海突然阴沉着脸恐吓道:“你要是敢告诉你姆妈,我就说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你是个骚货!你勾引继父背叛母亲!”
朱丹哭着用脚蹬他,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来钳住她的脚。
静谧的,肮脏的让人作呕的夜晚。漆黑的房间里葛大海的身影看上去宛如一只凶猛的豺狼,如饥似渴的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突然,窗户被小石子砸了一下,“咚”——又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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