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团鱼才不苦呢!”鲁智深喝道:“那东西跟鳝鱼一样,又肥又甜,何来苦味?要是再塘上一壶好酒,那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了,皇帝老儿都想得慌……”
几个禅和子不肯再理会鲁智深,只顾转过身去,“叽里呱啦”地念着经,不再答话。看到他们几个背过身去,鲁智深也觉得无趣,倒头又躺下了,紧接着呼噜声又是一浪高过一浪……
如此忍了三五日,众禅和子终究忍不下去了,一齐到座跟前状告鲁智深。但是,座大师却只是摸了一把胡子,叹了口气道:“长老一味护短,还说那智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担有救济天下苍生之重责,我等日后都不及他――他要睡便让他睡吧,你等休要管他!”
得了教训,众禅和子再也不敢劝阻鲁智深。而这厮莽汉见无人管他,倒也自由自在,不觉更加放肆起来,每日坐禅念经之时,他只顾将身体一横,倒头就睡。其他寺僧畏他呼声如雷,纷纷准备棉团,做塞耳之用,以备不时之需。
不只不觉间,鲁智深已在寺中待了四五个月之久,每日素食斋饭他早就吃厌了。至于那个所谓的“鳝斋”,鲁智深心生念念,只是根本就不曾有过这种斋饭,可他哪里肯放?为了此事,他还险些把斋堂的烧菜僧人给揍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畅,鲁智深在寺里憋久了,便琢磨着要到山下去走走,透个气,活动活动。于是,他换了一身衣物,翻墙出了文殊院。
寺内寺外,虽说只是一墙之隔,但却是天壤之别。整日里听着那些个大和尚小和尚念经唠叨,鲁智深的两只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忽然到了寺外,山风一吹,他顿时倍感神清气爽,大踏步走下山来。
径到半山腰的亭子里,鲁智深一屁股在那石凳上坐下来。然而,刚坐片刻,他忽然觉得腹中饥饿,“咕咕”叫了起来――他忙勒紧了腰带,这才好受了一点。可这么一来,先前的那几分惬意立时也消散得荡然无存了……
“干他娘的鸟事!”摸着肚皮,鲁智深禁不住暗暗叫骂道:“洒家往日里也是好酒好肉不曾离口,如今却叫俺做了这厮和尚,真真苦煞俺也!――如何才能痛痛快快喝上几碗酒呢?”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这莽和尚正寻思着要去找些酒来吃吃,忽听得几声梆子响,他“腾”地跳了起来。近些日子,赵员外不曾指派庄客送吃食上山,鲁智深早就望眼欲穿了,心中焦急难耐,他还以为这会儿是送吃食的人上山来了。
不料,鲁智深站起来,却见远处一个汉子正挑着一担桶子,缓缓移着步子,朝山上来了。那汉子一边走着一边敲打着棒子,还高声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风吹起兮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可仔细一辨,鲁智深见那汉子并不是往日里送吃食上山的庄客,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又重重地坐了下去。然而,刚过了一会功夫,他忽地又“噌”地跳将起来,因为他闻到了一股酒香,随风而来的酒香。
努了努鼻子,仔细嗅了嗅,鲁智深不禁拍了把手,兴奋叫道:“好酒,真是好酒!上好的高粱酒啊……”像他这样的老酒虫,什么样的酒他只消轻轻一闻便知,更何况他这么长时间没有沾酒了,对于酒香自然更加敏感灵便。正要寻那酒香来于出处,但见那挑着担儿的汉子也到了亭子里――那汉子放下扁担,准备好好歇一口气。
鲁智深一步窜上前来,在那汉子的桶盖上轻轻敲了两下,便笑着问那汉子道:“敢问这位小哥,你这桶中担的是甚东西?”
那汉子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笑道:“好酒,上好的高粱酒……”
“多少钱一桶?”鲁智深酒瘾早就犯了,哪顾得着听那汉子废话,他只顾问道:“可否卖一桶与洒家吃吃?”
“那可不行!”那汉子突然慌了,急忙蹲下身子,双手护住自己的桶,生怕给这大和尚抢了去。
“为何不行?”鲁智深眉头一皱:“――洒家给你钱便是,又不是白吃你的酒?”
“给钱也不行!”那汉子双手将桶护得更紧了:“我这酒担上山是卖给寺里的火工道人和轿夫吃的,寺中长老早已下了法旨,但凡我等卖酒给寺里的和尚吃了,定要追回本钱、屋舍,还要遭长老的棍棒责罚。我等小本经营,都是托着寺里的庇荫,方才赚得这一口饭吃,若是卖酒给你吃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营生,叫我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求大师父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了!”
“唉――”鲁智深叹了口气,喝道:“你这厮好生迂腐,你卖酒与洒家吃,你不说洒家也不说,寺里的长老如何知晓?”
“说不卖就是不卖!”那汉子的口气十分生硬,一点也不松口。
“这么办吧,洒家给你双倍的酒钱,你看成不?”鲁智深忙又陪着笑道。
“不成!”那汉子态度十分决绝,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那三倍呢?”鲁智深又道,尽管已火冒三丈了,但他还是贴着笑脸。
“不卖!”那汉子双手护着桶,偏着头道:“就是不卖,哪怕你出十倍的价钱我也不卖!”
这一下,鲁智深火了,瞪着眼睛便问:“你真的不卖?”
“不卖!”那汉子仍是一口回绝道:“你就是杀了我也不卖!”
“你不卖洒家便抢……”鲁智深说着便要提桶。可那汉子哪里肯从,双手死死地压着桶盖,硬是不肯放手。鲁智深大怒,一把将那汉子拨到一边,抬脚便踢,不巧正中那汉子胯下。那汉子双手护着下体,疼得直叫唤,半天也不曾爬起。
“叫你招惹洒家,俺好说歹说,你却不听,偏要惹洒家火……”朝那汉子啐了一把口水,鲁智深提起两桶酒便到亭子另一便坐下了,他掀了桶盖,抓起那大瓢便舀了冷酒来吃。
虽说这冷酒味道稍差了些,但鲁智深久未吃酒,哪里还在乎这么多啊!他只顾一瓢接着一瓢舀来,只顾往嘴里送,“咕噜咕噜”,不消片刻,两只桶便见了底。
这下子算是吃得畅快了,鲁智深连连打了几个酒嗝,将那舀酒的大瓢一扔,便伸手往怀里摸钱,可不曾想在怀里摸了半天,却不见半点碎银。拍了一把脑门,他这才想起临出门时太急,竟忘记带银子了。不过,鲁智深倒也光明磊落,他颤抖着爬将起来,便招呼那卖酒的汉子的道:“毋这汉子,洒家今日不曾带银子出门,你暂且记在账上,明日再来寺里找俺取酒钱,洒家法号‘智深’,你叫俺鲁智深便是了……”
那汉子方才止住疼痛,但又不敢叫苦,一怕寺中长老知晓,责罚不说,还要丢了衣食饭碗;二怕眼前这厮莽和尚,若是再惹了他,吃他一拳或是一脚,恐怕得在床上再躺上一两个月。因此,他哪里还敢提说酒钱之事,捡起瓢,担了两个桶子,一溜烟跑下山去了,头也不敢回一下。
“呵呵,这厮好生胆小!”鲁智深见那卖酒的汉子狼狈窜下山去,禁不住笑了……
在亭子里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鲁智深的酒劲渐渐涌了上来。还别说,刚才那两桶酒虽说味道不是极好,但后劲却是十足,像他这样的酒鬼难免也要醉得晕晕乎乎。但见天色渐晚,唯恐误了上山的时辰,进不得山门,鲁智深只好强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头山上而来。
可是,刚走了三两里路,鲁智深这厮酒劲越窜得厉害了,浑身燥热难挨,他就势在路边的松树底下一坐,一把将上身的衣物扯了下来缠在腰间,露出肩上的龙蛇花纹来,好生吓人……歇了片刻,鲁智深又站了起来,光着两个膀子径上山来,一步一晃悠。
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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