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随着这声呼唤,文夫人这才发现房中还立着另一个女儿,她微微一怔之后才拍了拍身边的炕面,“听说你腿伤好了?过来让我瞧瞧。”
兰芮乖觉的坐了过去,垂首任由文夫人打量。她能感觉出,与看兰茉时的宠溺不同,看她的时候,文夫人目光中更多的是审视,是淡淡的、没有任何热度的。
“听说你将屋子里兵器交给了老太太保管?”
兰芮低头应了声是。
文夫人微微颔首,“你能如此懂事,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老爷过一阵从江南回来,见你这样听话肯定也高兴。”
说着话,丫头已经将早点摆好。
一碟翡翠茴香包、一碗小米粥,外加五六样小菜,将朱漆的炕桌摆的满满登登。
用过饭,文夫人与兰芮、兰茉一同去劲松居。
她们到时,老太太还没起,有丫头回说老太太是因昨晚睡得太晚所以还没醒。她们又去了穿堂,在那里,早已经坐满了花团锦簇的女子。
左首圈椅上坐的绫袄贵妇是二房的赵夫人,她身后立着两个少女,一个十三四岁,穿着银红百蝶穿花窄袖短袄,身形丰满,眉眼与赵夫人有七分相似。另一个同样妆扮,只年岁要小些,八九岁的模样,虽身形还未长开,可只凭精致的眉眼便知以后必定是容貌出众的女子。
年岁大些的是二房赵夫人所出的兰芝,仅比兰茉兰芮晚一月出生,家中排行第四,年岁小些的是三房的庶女,六小姐兰芸。
三房的吴夫人进门十年无所出,又是个性子沉闷的,此刻静静的坐在赵夫人对面的高背椅上。
兰芮凭借记忆与各人厮见了。赵夫人拉着她上下审视了一番,吴夫人问了两句表示关切,兰芝与兰芸,也只说了两句场面话,而后各人又将话题转到别处去,谁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辰初,老太太房中的大丫头锦莲来回话,说老太太终于醒了,听得此言,穿堂中闲话众人立刻收了声,随着锦莲鱼贯去了上房。
老太太盘膝坐在临窗铺着猩红毛毡的大炕上,额上戴着缀珠的抹额,身上穿着五金刻丝石青灰鼠袄子,通身的富贵之气。她原是衡阳郡主的独女,真正的龙子龙孙,身份尊贵,饶是郡主郡马过世多年,娘家又无兄弟姐妹扶持,但这屋中的众人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老太太笑吟吟的受了众人的礼,让各人坐下,由着文夫人、赵夫人、吴夫人妯娌三个服侍着用了早饭。
用清茶漱了口,老太太终于瞧见了角落里的兰茉,“三丫头腿好了?”
百无聊赖中猛然被点名,兰芮一时没醒悟过来,直到旁边的兰芸扯了她衣角一下,才知老太太这是与她讲话,赶紧上前一步施了一礼:“是,孙女不孝,劳祖母担心了。”
老太太顿时敛去笑容,厉声道:“我老太太担心一下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娘跟前可得好好磕一个头!为着你,她在人前陪尽小心!你可知你打的是谁?捅了多大的篓子?你连安陆侯世子胡延都敢去招惹!要不是胡家二少爷机敏,点炮仗惊了你的马,还不知你会犯下什么大错来!”
不是那人在闹市欺行霸市么?怎老太太说的与记忆中的事实有出入?兰芮不敢争辩,屏声静气的听着老太太的训斥。
文夫人赶紧上前扶着老太太,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老太太息怒,都是媳妇教女无方,媳妇今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不让她出去招惹是非。”
老太太吃了一口赵夫人恰时送过来的茶,又道:“咱们兰家虽是行武出身,但却也是大陈一等一的人家,家中女儿自然不能同那些三大五粗的普通军户的女儿一样,以舞刀弄枪为荣!你再出去闹上几回,不仅你落了个不守规矩的名声,还会带累你几个姐妹的声名!罢了,看在你这些日子还算听话,从前的事情我也不去追究,但从今日起,你好好跟着你几个姐妹学习针黹绣艺!”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兰芮身上,虽无人出声,但看其神色,似乎都对她“败坏”家中名声一事恨之入骨。
如此情形之下,她也顾不得计较地砖是否冰冷,赶紧跪下认错,“经此一事险些丢了性命,孙女已经知道错了。从今以后一定谨记祖母的教诲,好好在家学习绣艺针线,请祖母放心。”
老太太脸色微霁:“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日后要做到才行。”
“是。”
一旁的兰芸笑着将兰芮拉了起来,笑道:“老太太都不计较了,三姐姐赶紧起来吧,地上凉,落下病根反而不好。”
“咦,老太太今日换了茶?”
“是啊,往日上的都是碧螺春,今儿上的可是西湖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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