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严老夫人还是不习惯对春眠表现亲匿,她依旧是冷冷结束话题,不过至少不是像之前那样,硬是回了一句“不干你的事”。
“姐姐,我有点头晕脑胀的,可能是昨晚太累的关系,这次就不陪你去了。”宝姨正好进大厅来,一脸虚弱地对严老夫人道。
“哼!真是药罐子,你快回房休息吧!我不需要人陪。”严老夫人虽然话说得直接,却还是多瞥了一眼宝姨的脸色,似乎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那我就先回房了。”宝姨手抚着头,正要离开大厅,却被春眠唤住。
“不好意思,宝姨,请问伯母现在是要去哪?”
“就是每月十五例行的参拜呀!我们家的牌位都供在京郊的万松寺那里。”宝姨好心地解说,接着突然念头一闪,“啊~~对呀!今天我不能去,就请你陪她去吧!”
宝姨说时迟那时快,马上转头对严老夫人道:“姐姐,让春眠陪你去吧!你可千万别拒绝喔~~让姐夫见见未来的儿媳也是应该的呀!”
严老夫人才面露不豫之色,春眠便跑到她跟前再度拜托道:“能让我跟您一起去吗?我非常想去看看。”
“随便你,要跟就跟吧!”严老夫人不耐烦道。
“谢谢!”春眠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们乘上家丁驾驶的双驷马车,朝京郊的山麓出发。沿途夏草茂盛,鸟鸣山涧,充满沁凉的湿意。
“伯母,昨晚……实在很谢谢您。”春眠打破沉默,对坐在身旁,眼睛只顾直视前方的严老夫人说道。
“谢什么?”
“谢谢您带我去尚书左丞府、谢谢您陪我在后花园散步、谢谢您听到了一切却什么都没说、谢谢您叫忍冬来找我……要谢谢您的实在太多了,还真是说不完呢!”
“没什么好谢的,又不是我愿意让你一起跟去的。”
春眠笑嘻嘻道:“但您也没有把我给推下车嘛!”
“我才不做这么没品的事。”严老夫人嘴一撇,不屑道。
接着她又忍不住念道:“还有,你这丫头谢太多了,这样实在很没体统,像个下人似的,好像人人都是赐了你多大恩惠的大老爷。有时你也要摆出一点架子,多点气势,不然我看你这样怎么当枢密使夫人,不被旁人全爬到你头上去了。”
“是的,伯母说得很对,我应该多向您学学,头抬得高高的走路,绝对不能与别人平视,偶尔头一撇‘哼’一声:有人问话时,要说‘不干你的事’:任何时候都不说请、对不起、谢谢,除非是被人硬拉去参加晚宴,面对主人不得已时,才能道谢。”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严老夫人眉头一蹙,正欲发作,春眠却环住她的手臂。
“伯母实在好可爱!我太喜欢您了!老是口是心非的,这点跟忍冬实在一模一样耶!而且这么凶、这么高不可攀的,却还是让人觉得不由得喜欢、不由得尊敬,您真的是太厉害了!”她笑咪咪地抱紧严老夫人的手臂。
严老夫人又羞又窘地拚命要甩开。“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呀你?快放开!”
突然,春眠脸上的笑意消失,以一副有点怯生生的表情说道:“伯母,我真的……可以当您的儿媳妇吗?我有资格请求您当我的母亲吗?”
严老夫人感受到她话语里的恐惧和渴望,想到了姜夏艳无情拒绝她的那一幕,沉默片刻后道:“……勉强可以。”
“伯母……”春眠感动地抬头望着严老夫人,她在春眠的目光下尴尬地撇开头。“伯母真的人好好~~”
“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这年头好人全死光了?老身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人好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春眠笑不可抑,“伯母这什么比喻啊!”
“唉!”严老夫人也被她逗得嘴角微微上扬,“不信你去跟我儿子讲讲看,他一定会觉得你疯了。”
“才不呢!”春眠摇摇头,“忍冬也觉得您对他付出许多,他对您做得太过分了,只是他暂时还拉不下脸道歉。”
“是吗?或许我们母子俩还真是彼此彼此,唉~~”严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不久,她们终于抵达位在山腰的万松寺,寺如其名,植满了松树林,是个干净又予人落落大方之感的寺院,只有简单的石阶、石板地的庭院,还有没漆上多余色彩、仅保留木头原色的庙宇。
天空里的阴云逐渐聚拢,寺院显得灰扑扑的,恐怕再一会儿便会下起雨来。
“夫人,好像快下雨了,我们得早点动身回府上才行。”家丁对下了马车的严老夫人建议道。
“嗯,”严老夫人微微点头,“那你就别进马厩了,直接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出来。”
严老夫人领着春眠走进寺院门里,掠过大殿,直接往附设的宗庙参拜。
她心里在意转坏的天气,因此匆匆地结束参拜,也没对春眠多加介绍这里,就离开寺院。
“下次再好好带你认识一下此处的住持,今天先赶快回去吧!在山里遇上风雨可不是件能轻忽的事。不知为何我眼皮狂跳,实在不安呢!”严老夫人说着说着,又再抬头望了逐渐阴暗的天色一眼,明明还是未时,天空却有如夕暮般昏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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