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刚到底,紫阳县已演过几场风起云涌的鲜活好戏。
先是县令突然被撤职查办,罪名是勾结流氓匪首,贪污受贿,祸害百姓。
公宿县极其周边村落的受灾流民已沿路抵达紫阳县外,城门外哀鸿遍野,卖身为奴,吵闹斗殴,易子而食的事时有发生。
行事低调的县丞张青大人新近升职,刚刚被封为紫阳县的新县令,就在清河道监察御史王大人的监督下风风火火地展开了赈灾安民之事。
刘高翔刘捕头破获悬案有功,得丰厚赏银,官民共赞,一时风光无限。
刘捕头都来不及高兴,便成日领着衙役镇压动乱,安置流民,忙得不可开交。
因有五年前痛失幼子的几家人执着喊冤,又有被掳的四名少年作证,满爷一众人等被判流放轱辘道三千里,行边疆苦役之刑。
有受害民众不服,集体跪在衙门口击鼓鸣冤,求改判恶人死罪,被张大人私下使人一一劝了回去。
刘捕头也知满爷幕后另有权贵作祟,若不是恰逢先县令在朝中为官的恩师做错了事被罢官,先县丞得知此事后又向都察院偷传密信,此案还不知能否定罪。
判苦役之刑已是打了人家的脸,刘捕头也不便让王大人和张大人更难做,只好奋力安民赈灾,以求良心安慰。
官场是非,杀人不见血本是常态,孰是孰非,难以名说。
还有一件奇事,被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传得人尽皆知。
李家商船近期查出了内鬼。
原来守夜的几个执掌一直与胡疆商船内外勾结,盗取贵重货物后就地分赃,至今已私贪上万两白银。
这几个执掌都是李家的老人儿,之前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
至于此事涉及的李家几房主子互斗争利的阴司,又被说书先生一派胡言地渲染了一番,听得人津津有味,茶馆日日来客爆满。
李家别院这边,叶管家就之前出现在北街点心作坊里的赈灾粮一事,扣了夏管家一个沉甸甸的屎盆子,李二老爷对他也不免起了疑心。
夏管家不甘受辱,又行利己排外之事,结果被准备周全的叶礼逮到现行。
最终,李二老爷一怒之下将夏管家赶出大门。
叶管家父子重新夺回实权,如鱼得水地掌管着李家别院的后厨。
至于无故走失的丫鬟小豆,却没人重视这区区一个下人之女,内院的管家也只是赏给她父母几两银子了事。
刘捕头倒是围了那桐叶酒坊,却得知女东家徐桂芳已卷款而逃,加上方思劳已死,线索不明,只好作罢。
其中多少人心险恶,多少世态炎凉,刘树强一家人半点也不知道。
衙门在城中大户的资助下,于城门内外修建了两处流民所。
一处在南门外沿着城门而建,用高厚的木栏圈地,其中搭着上百个大油布封顶的简易帐篷,流民们或几户,或几人,划分男女而居。
城门外从早到晚都有衙役看守,另有文书登记造册,流民中有手艺有力气的青壮年,可以在排队登记和检查身体后,安排入城寻工。
一批老弱妇孺被安置到城内的流民所里,能呆在此处安居的大多是那些被批准入城的青壮年男人的家眷。
此地离西街不远,前身乃是一绝户人家废弃不用的老院子。
衙门派人简单地修缮扩建后,改成了几十间房错落并居的大杂院。
刘树强一家如今就居住在其中最靠外门的房屋里,虽有刘捕头特意关照,却也十分简陋,水井公用,如厕只能在房内圈个布帘用马桶,洗漱做饭更是不便。
但因刘树强一家配合缉凶有功,张大人破例免租让他们居住,并赏银十两留作安置费用。
刘娟儿和家人都觉得这待遇还不错,起码上有片瓦了不是?
因衙门需要大量人手安置流民,虎子和刘树强便被招了工,每人月钱五十八文,聊胜于无。
胡氏和刘娟儿也没闲着,每有大户乡绅在西街开棚施粥时,她们就主动去帮忙,渐渐与西街的街坊们熟识起来。
所幸万氏娘家的亲戚正与万氏的女儿争夺那北街房产,相互攀咬,斗得鸡飞狗跳,暂时没来找茬。
那万氏的女儿方氏却不依不饶,争屋有暇,也来流民所胡搅蛮缠。
这天,胡氏刚出屋子就被方氏不依不饶地堵在门口。
“大家伙说说看,他们家大儿子按契在我娘家点心作坊还有一年多的工期,现在我爹娘死了,他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去赚钱了?哪有这等美事?!”
方氏叉着腰撒泼的表情,当真与她娘一模一样。
胡氏将刘娟儿拉到身后,冷冷回道:“我当家的和儿子在点心作坊上工一个月,连一文钱月饷也没领到!如今你来倒打一耙,哪有这样等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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