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吐吐舌头:“我这不担心你应付不来嘛!凶巴巴!”
我打了一个哈欠,告诉她:“我还好,意博就不行了,这些人真够折腾人的!”
着急出门诊,意博必须抓紧时间开医嘱,边开边和白茅交班:“小白,4床今天再推点利尿剂,千万注意他的尿量啊;嗯,8床,观察一下他的心律,昨晚房颤已经转复了;还有,10床需要请消化科会诊,单子我都写好了。”
采采推推我:“同样是值夜班,你怎么这副德性?你看意博,除了苍白了点,依旧整洁啊!”
“他刚刚洗过澡好不好!”我白了她一眼。意博这人,一定是个认真考究之人。
“赫连,今天下午市里有会,我看你还是别去了。”白茅凑到意博身边,关心地说着。
意博把交班本塞进白茅手里,叹气道:“还有我演讲呢,推脱掉的话不好啊!”他摇摇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就这样吧,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可是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你可别忘了…”白茅一本正经的表情还真是少见。
意博又打断了他的话:“好好好,我保证会开完马上滚回家休息!”他笑着摇摇头,似乎对白茅的执念感到很没办法。
我们到门诊时,屋里屋外堆满了等待看诊的病人,老少皆在,一窝蜂似的拥挤上来。我和采采分工合作,她负责排号、叫号,我负责给病人测量血压。
意博坐稳后马上开始了接待病患。他问诊很仔细,态度很和蔼,像他一贯接人待物的作风。
有位爷爷90多岁了,走路相当慢,意博反而很有耐心地搀扶爷爷坐定,等待爷爷平稳气息,老爷子听力差,他就费劲大声的问,我们都觉得好笑。
爷爷是老军人,几乎每周都来门诊,而每次,他都大声对周围的人说:“我95了,看赫连主任的门诊有5年了,每周都来!我就是为了看看赫连主任,看见他啊,我这身体就硬朗了!”周围的病患都为这个高寿老人的话动容,也连连称赞意博不但态度仁善,医术高超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位大娘,每次来都会带上亲自做的饭菜,说是让意博拿回去吃。病人多时间有限,但是大娘仍旧絮絮叨叨,对意博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颇像久未谋面的母亲。意博含笑应答,我却按耐不住性子,咳了两声提醒意博后面还有好多病人,意博才不好意思地请大娘下回来了再聊。大娘走时摸摸我的头说:“好小子,赫连主任有你这样的徒弟还真不赖,过几天和他一起去我家吃饭啊,大娘给你们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说罢便笑嘻嘻地走了,我却一脸黑线…
还有怎么讲都讲不明白的乡下人。
今天遇见的这个大叔,外地口音。坐在意博对面时,能闻道一股股恶臭散发出来,我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被采采识破,她使劲儿掐了下我,我吃痛不敢再奚落大叔。反观意博却老僧入定般,丝毫不为那股恶臭所动,在体检时居然用他那只白净的手反复抚摸大叔块块瘀斑的手臂。
意博问大叔平时吃的什么药控制心律失常,大叔先是听不懂,采采就一直在旁边做翻译;后来听懂了又说不出,反反复复说着“盐酸帕什么”,意博安慰大叔不要着急,仔细想,最后大叔一声“盐酸帕瓦罗蒂”,把我和采采笑得人仰马翻!
意博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叔,是‘盐酸普罗帕酮’吧!呵呵~”“对对对,就是这药!”大叔如释重负。
意博收起笑意,拧起眉毛说着:“这个药您可不能长期服用啊,会带来副作用的,我看您还是换另一种吧,让帕瓦罗蒂歇歇!”
即使意博对病人的纵容经常导致我们推迟下班的时间,但我还是愿意看着意博,看着他对病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看着他和颜悦色地对病人进行指导,看着他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微笑,还有为数不多的小小的顽皮。
有时闲暇下来,他便抽空给我们讲每个病人的情况,他说医生就是侦探,收集线索,整理分析,然后推理,得结论。他说误诊是万万要不得的,一切都要本着负责的原则,关键是一个认真。说这个的时候,意博的眼神隔着他的眼镜注视到了我脸上,我突然间意识到他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和监督我。
但不是每位患者都能敬爱意博,今天的不速之客就是反例。
这位大叔说自己曾经做过瓣膜置换术,手术很成功,几年都没犯病,但最近却力不从心,经常感觉胸闷胸痛。意博便建议大叔住院系统诊治,大叔一听又要住院,立刻拍案而起,大吼大叫着指责意博:“你们做医生的就知道敛财,你一会叫我做心电图,一会叫我做超声,现在又要我做造影,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做换瓣手术把儿子结婚的钱都花光了,你们还不善罢甘休!”
意博拦下大叔不断挥舞的手,拍着他的手背叫他冷静:“我跟您解释解释,并不是一种检查就能确诊所有疾病的。”
大叔甩开意博的手,站起来继续嘶吼:“你们都是骗子,当初骗我手术,现在骗我住院!”
意博也站起身试图阻止他,但却被大叔一个推搡按回了座位上。
我见事态不好,大叔这是要动手打人的趋势啊!我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大叔的衣服,把他按退在墙上,我瞪视着他,咬牙警告他:“您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采采赶快过来拉我,却见我死死地绞着大叔的衣服且面目狰狞,便急急说劝:“小唐小唐你快放手啊!”
意博也快步上前拉我的手臂,声音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小唐!放手!”他拉不动我。大叔见我动真格的,便开始哭天抢地:“救命啊!医生打人啦!救命啊!”
这时屋子聚满了看客,意博使劲拉开我的手,怒斥我:“小唐你给我退后!退后!”我只能气愤地放开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不是看在意博的面上,我今天就揍个他人仰马翻!
最后是保安把大叔拉出了门诊,又赶走了人群。我仍旧气不过,谁也不想理会。采采静静地坐在我旁边,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意博。而意博仰头靠在墙壁上,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话声闷闷的:“小唐,你不该动手。”
我不想说话。我没错。我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他推倒你时,我的心莫名恐慌!你自然不知道,我怒火中烧的原因全都是因为你!你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急于保护你,是出于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敬爱!
我夺门而出,我害怕面对他,害怕听到他的叹息,害怕暴露给他我的不安和脆弱。我在公园里坐了好久好久,回想着他的话语。“小唐,你不该如此冲动”、“小唐你这是何必”、“小唐,谢谢你”,我偷偷擦掉眼泪,老师,他还是理解我的。老师,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的鲁莽!
作者有话要说:
☆、慧骨柔肠,病体仁心
我镇定下来决定再去找他时已是下午三点,我去科里找白茅询问意博开会的地点,白茅很奇怪地瞧瞧我,临走时再三嘱咐我:“小唐啊,赫连他…嗯~他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宁肃的表情不觉而厉,“还有,赫连他,他身体很差,你是学生,但还是希望你能尽力照顾他。”
我被白茅的话震惊地无法言状!他说我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总是这样不吝称赞,如此破烂不堪的我,如何配得上他每次的夸扬!想见到他,想向他道歉,我的鲁莽将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我给他抹了黑,我害他又操心,我,我真是个猪头!
旭日宾馆离医院很远,我乘地铁居然还用了近一小时。一路上我都在想措辞,怎么开口呢?他今天还愿不愿意见到我?他去开会了吗?他身体怎样差了?白茅为什么那么说?啊~~~脑子转不开了,老师等我!
会场外的会议安排表提示意博的演讲在两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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