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安静的向前移动,两个大点的孩子中间夹着一个小点的,松软的积雪淹过了脚踝,幸好洛阳街道都用了平整的石板铺成,孩子们虽然走得吃力却很平稳。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有孩子坚持不住小声的抽泣起来,看着蹲在面前查看自己的三皇子,他小声的说:“我脚冷、、也好疼。”
这应该是个富家的小少爷,约莫四五岁,脚上是双绣制精美布底缎面的小棉靴,融化的雪水将它湿透里里外外没有一丝热气儿。这种缎面鞋子还没有平民家的粗麻布防水,不过这样的富家公子平日里哪有机会让他淌着积雪走?
“我背你。”蹲下身子的女孩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和三皇子一样八岁。
又往前走了许久,三皇子默默的数着,这是第八条街,走过这里应该就出了第二个坊了。果然,转过高高的坊牌楼,一条宽宽的河渠出现在眼前,河中已经结冰一座四孔大桥横跨其上。
八岁的女孩伸手拉住三皇子:“我知道这座桥,去年我娘给人送货我坐她的牛车路过这里,我娘说这座桥叫牡丹桥。”
“跟我来。”她托了托背上的小公子:“我知道有能避风的地方。”
上次路过时还是秋季,她见到岸边桥洞里有小乞丐出入,娘亲解释说现在天气不凉所以住桥下还算舒服,冬天里这些小乞丐都会去大佛国寺,哪里有朝廷开办的收容所。
钻进桥洞风雪果然小了不少,她们甚至找到了小乞丐用来窝身的稻草堆,不过大部分都潮湿了,剩下的小块地方挤一挤也能坐下七八个孩子。
“不能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他们没力气。”女孩说:“让他们躲在这里,我跟你去找人。”
“元秋姐姐。”一个比她略小些的女孩拉着她的衣角哽咽的哭着:“我怕。”
那个被叫元秋的女孩推了她一把:“哭什么哭,你还是女的么?怎么比小少爷还娇气。”这话又引得刚刚让她背着的小公子呜咽起来,像是传染一般,接连又响起四五个哭声。
“你和他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我认识路。”三皇子蹲下身看着眼眶发红却强忍着的蔡皖晴,掰开她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跟小姐姐留在这里。”
想了想又解下身上的狐狸皮披风裹在她身上:“不怕,我去找你爹娘来接你。”
单薄的身影闯进风雪,那被风掀飞的衣摆舞动着,让蔡皖晴觉得他像自己秋日放飞断线而去的纸鸢,她惊恐不安只能更紧的裹住身上还残留少年体温的披风,瞪大的眼睛看着外面微亮的雪地,看着光线一点一点慢慢变得更亮。
最后来接她的当然不是她的爹娘,而是穿着黑色锦衣带着红璞帽的官差,在洛阳府衙温暖的屋子里吃过饭,这些孩子被带到前厅让家人认领。蔡皖晴也见到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母亲,和一边哭一边拧母亲耳朵的父君。
“小哥哥。”蔡皖晴拉了拉父君的袖口提醒。
“对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旁边的差娘叹息的摇头:“情况不好,身上的冻伤和冻掉了两个脚趾头也罢了,嗓子被风呛得咳了不少血,膝盖和腰也伤得厉害,陈大夫说怕是、、要瘫。”
“他可有家人来寻?”
“没有,听那个叫元秋的女孩讲,他是从外面把大家救出去的,怕是往些年丢失的孩子,被人一直关养着。”
“真是个坚强又心地善良的孩子。”蔡相公感叹着,抚摸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女儿道:“什么时候能见他?我们想要当面致谢。”
“一直都醒着,不过这会儿府尹大人在里面,那少年要了纸笔怕是想要说些什么。”
三皇子没有写什么,而是将参加祭祀的那些女人的模样画了下来,洛阳府尹依照这些画像抓捕,捣毁了白莲教在洛阳的几个据点,缴获大批自制兵器,并从商人家祭祀坛下挖出几十具孩童的尸骨,白莲教邪教的面目被公之于众,一时间洛阳城鞭炮宣天、舞龙戏狮如同回到新年。
忍辱负重三年潜伏狼窝,少年郎雪夜徒步救同伴,三皇子的事迹一夜间传遍洛阳城,是人人称赞的小英雄。当然还没人知道他是三皇子,因为负责看管他的那个商人因拒捕被当场射杀,她是陆家的旁系族人,除了她没人知道三皇子的身份。
而三皇子自己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里流着一半陆家的血液,那些孩子是被他的族人残杀的,他不是英雄,他是个罪人。
看着自己面前哭的昏天黑地的蔡皖晴,他伸手戳破她喷出的小鼻泡,也许应该答应她家的好意,一个全新的身份,后半生不用为生计发愁,对于已经残废的自己还能有什么更高的奢求?
于是三岁的蔡皖晴多了一个哥哥,全洛阳城都知道的哥哥,蔡念儿,思念,纪念,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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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圣后陛下查到三皇子身份,是他进入金园书院教授绘画。三皇子的画技师从刘贵君一派,贵君发现以后便私下查证,虽然已有许多证明,但是三皇子自己却绝口否认。”仓吉儿放下手中茶杯:“这些年陆家小动作颇多,陛下也担心有人借着他的身份再掀风雨,所以让我进入金园书院与他接触,开解他让他认祖归宗。”
寻人,不是寻找,而是寻回。
“前两年他态度坚决,近来似乎有些松动。”
余敬惜想到他和蔡皖晴之间暧昧的暗涌,似乎能了解这松动的源头。
“很快会答应的。”余敬惜肯定的说。
因为蔡皖晴马上就要满十八啦。
作者有话要说:
☆、斗鳌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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