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玦,她内心牢记住的名字。
当日,她在宁公子面前谎称自己是乡下女,并言报了家门,做戏要做全套,谨慎起见,她不宜继续居于荣府内苑,做着不露首面的深闺小姐。
正好,归鸿剑堂副堂主付威的夫人是石邑乡人,通过付夫人的关系,表哥找寻到信得过的村民人家借住,再用些银两收买,叫其帮着圆谎,把严口风,不成难事。
白婳乖顺听从表哥安排,对姨夫姨母以及小尤都谎言称道,自己是跟随表哥回京探亲,可实际上,荣府的马车根本没有驶出季陵城,而是中途折转,将她秘密带到了石邑乡下。
表哥没有跟随一道,为了避人耳目,他是差人将她送去石邑乡的,后来进村,又是付夫人的娘家人将她接待着住下,至于后面受的调教,那妇人说是夫人授意。
到今日,她已在村户家里借住了三天,日日都要受这熏蒸煎熬的苦楚。
白婳心头弥漫着无助的哀伤,被动配合时总心事沉沉,养肤丰胸,试炼体香,做着这些羞耻事,将她当玩物一样得养,究竟是付夫人自作主张安排的,还是表哥也心知肚明?
出浴后,白婳长发披肩,身裹棉巾,赤脚走近峙于墙壁角落的一面铜镜。
她失神看着镜中人香腮凝雪,红霞铺靥的不俗风情,想自嘲地笑一笑,却怎么也弯不起唇角。
……
翌日早,刚及五更天,天幕蒙蒙亮时,院中忽响马蹄声疾。
白婳被吵醒,匆匆拢上外衣起身,走到窗口窥望,见是表哥一身黑袍夜服,风尘仆仆策马赶至,她连忙放落门闩开了门。
表哥身上寒气很重,早秋的霜寒逼人,何况还和着夜风。
房门重新关闭,两人秘密会面。
荣临晏面色稍显急切,开口便说:“婳儿,三日已过,宁玦那边还没有任何口信动静。”
白婳错愕一愣,几日未见,表哥开口对她毫无慰问之意,内心怎么会不委屈。
想到连日里为表哥受得那些罪,羞耻,痛苦,以及隐忍……各种情绪感受交集在一起,白婳眼眶不忍发红。
她低声回:“表哥,我已尽了全力。”
荣临晏喟叹一声,意识到什么,立刻抬手扶住白婳的肩头两侧,声音安抚道:“我知你受了委屈,全怪表哥无能,怎会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还不知道,昨日傍晚,大将军王的亲信随从已经上了岘阳山,如果我猜测不错,此刻宁玦手里已经拿到了擂台邀贴。”
白婳迟疑回:“前日付夫人来过,我与她交谈得知,表哥与副堂主也都收到了大将军王的邀贴,若是如此,宁玦此番并非算是受到什么殊待。”
“那不一样。”荣临晏偏过眼,口吻不屑,对宁玦既存忌惮之心,又有轻视之意,“宵小之徒,野路剑法,岂能与我季陵正宗剑门相提并论。但事已至此,宁玦定成挡路艰石,若现在不防,将来恐坏大事。婳儿,当下形式,我们万不可再坐以待毙了。”
白婳藏于袖口的手指绞了又绞,通常紧张时,她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可除了等待,我们还能如何?”
荣临晏早有准备说辞:“每月临五逢七,岘阳山上会开放集市,不少季陵的商贩会担挑货品上山,当日人群密集,丛林络绎,待宁玦他们放松警惕之时,你可上山潜入,主动寻去。”
白婳面露迟难,想说什么,却被表哥打断。
荣临晏看着她,继续说:“先前,你向我完整讲述在望月酒楼里的事发情形,我有七成把握,宁玦对你是有收留意愿的。只是他身边友人警惕多疑,对你有些防备,说不准,宁玦已经决定遣人捎口信,却被那人劝拦住。若是如此,你主动寻去,不失为接近他的可行办法。”
表哥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一想到山峻路疏,丛林深邃,以及宁公子冷淡的眉目,还有他身边好友咄咄逼人的气势,白婳便不由心里犯怵。
荣临晏看出她的犹豫与松动,上前主动牵上她的手,语调放温柔道:“婳儿,带你离府前,我已与母亲商定过了,只待我们“探亲”回家,荣府便会立刻着手准备娶亲事宜。登擂比剑是我一桩沉重心事,事毕之后,你便是我心头最紧要的。”
表哥情真意切,眼底情义不像掺假。
两人对望半响,白婳终究一时心软,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她只问他:“表哥可知这几日,我在乡间过得如何?”
荣临晏忙关切:“如何?付嫂子对你不好,还是她乡下的亲戚待你疏忽了?”
白婳看着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调教她的事,大概是付夫人自作主张了,对方或许误以为剑堂遣她上山有献身之意,才会寻来那不入流的妇人,下那些腌臜功夫。
思及此,白婳摇摇头回:“没有,只是人生地不熟,心里总惴惴难安,眼下见到表哥,便好多了。”
荣临晏放下心来,感激地看着她,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后退一步,向她拱手作揖。
“婳儿,为兄惭愧,此番能否事成,皆寄托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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