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鸳鸯遂辞了出来,同小丫头来至贾母房中,回了一遍看见贾母与李纨打双陆,鸳鸯旁边瞧着李纨的骰子好,掷下去把老太太的锤打下了好几个去鸳鸯抿着嘴儿笑忽见宝玉进来,&esp;&esp;手中提了两个细蔑丝的小笼子,笼内有几个蝈蝈儿,说道:“我听说老太太夜里睡不着,我给老太太留下解解闷。”贾母笑道:“你别瞅着你老子不在家,你只管淘气。”宝玉笑道:“我没有淘气。”贾母道:“你没淘气,不在学房里念书,为什么又弄这个东西呢。”宝玉道:“不是我自己弄的今儿因师父叫环儿和兰儿对对子,环儿对不来,我悄悄的告诉了他他说了,师父喜欢,夸了他两句他感激我的情,买了来孝敬我的&esp;&esp;我才拿了来孝敬老太太的。”贾母道:“他没有天天念书么,为什么对不上来?对不上来就叫你儒大爷爷打他的嘴巴子,看他臊不臊你也够受了,不记得你老子在家时,一叫做诗做词,唬的倒象个小鬼儿似的,这会子又说嘴了那环儿小子更没出息,求人替做了,就变着方法儿打点人这么点子孩子就闹鬼闹神的,也不害臊,赶大了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呢&esp;&esp;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贾母又问道:“兰小子呢,做上来了没有?这该环儿替他了,他又比他小了是不是?宝玉笑道:“他倒没有,却是自己对的。”贾母道:“我不信,不然就也是你闹了鬼了如今你还了得,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只你大&039;你又会做文章了。”宝玉笑道:“实在是他作的师父还夸他明儿一定有出息呢老太太不信,就打发人叫了他来亲自试试,老太太就知道了。”贾母道:“果然这么着我才喜欢我不过怕你撒谎既是他做的,这孩子明儿大概还有一点儿出息。”因看着李纨,又想起贾珠来,这也不枉你大哥哥死了,你大嫂子拉扯他一场,日后也替你大哥哥顶门壮户&esp;&esp;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李纨听了这话,却也动心,只是贾母已经伤心,自己连忙忍住泪笑劝道:“这是老祖宗的余德,我们托着老祖宗的福罢咧只要他应得了老祖宗的话,&esp;&esp;就是我们的造化了老祖宗看着也喜欢,怎么倒伤起心来呢。”因又回头向宝玉道:“宝叔叔明儿别这么夸他,他多大孩子,知道什么你不过是爱惜他的意思,他那里懂得,一来二去,眼大心肥,那里还能够有长进呢。”贾母道:“你嫂子这也说的是就只他还太小呢,也别逼ォ紧了他小孩子胆儿小,一时逼急了,弄出点子毛病来,书倒念不成,把你的工夫都白糟踏了。”贾母说到这里,李纨却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连忙擦了
&esp;&esp;只见贾环贾兰也都进来给贾母请了安贾兰又见过他母亲,然后过来在贾母旁边侍立&esp;&esp;贾母道:“我刚才听见你叔叔说你对的好对子,师父夸你来着。”贾兰也不言语,只管抿着嘴儿笑鸳鸯过来说道:“请示老太太,晚饭伺候下了。”贾母道:“请你姨太太去罢。”琥珀接着便叫人去王夫人那边请薛姨妈这里宝玉贾环退出素云和小丫头们过来把双陆收起&esp;&esp;李纨尚等着伺候贾母的晚饭,贾兰便跟着他母亲站着贾母道:“你们娘儿两个跟着我吃罢。”李纨答应了一时摆上饭来,丫鬟回来禀道:“太太叫回老太太,&esp;&esp;姨太太这几天浮来暂去,不能过来回老太太,今日饭后家去了。”于是贾母叫贾兰在身旁边坐下,大家吃饭,不必细述
&esp;&esp;却说贾母刚吃完了饭,盥漱了,歪在床上说闲话儿只见小丫头子告诉琥珀,琥珀过来回贾母道:“东府大爷请晚安来了。”贾母道:“你们告诉他,如今他办理家务乏乏的,叫他歇着去罢我知道了。”小丫头告诉老婆子们,老婆子才告诉贾珍贾珍然后退出到了次日,贾珍过来料理诸事门上小厮陆续回了几件事,又一个小厮回道:“庄头送果子来了。”贾珍道:“单子呢?那小厮连忙呈上贾珍看时,上面写着不过是时鲜果品,还夹带菜蔬野味若干在内贾珍看完,问向来经管的是谁门上的回道:“是周瑞。”便叫周瑞:“照帐点清,送往里头交代等我把来帐抄下一个底子,留着好对。”又叫告诉厨房,&esp;&esp;把下菜中添几宗给送果子的来人,照常赏饭给钱。”周瑞答应了一面叫人搬至凤姐儿院子里去,又把庄上的帐同果子交代明白出去了一回儿,又进来回贾珍道:“才刚来的果子,大爷曾点过数目没有?贾珍道:“我那里有工夫点这个呢给了你帐,你照帐点就是了。”周瑞道:“小的曾点过,也没有少,也不能多出来大爷既留下底子,再叫送果子来的人问问,他这帐是真的假的。”贾珍道:“这是怎么说,不过是几个果子罢咧,&esp;&esp;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有疑你。”说着,只见鲍二走来,磕了一个头,说道:“求大爷原旧放小的在外头伺候罢。”贾珍道:“你们这又是怎么着?鲍二道:“奴才在这里又说不上话来&esp;&esp;贾珍道:“谁叫你说话。”鲍二道:“何苦来,在这里作眼睛珠儿。”周瑞接口道:“奴才在这里经管地租庄子,银钱出入每年也有十万来往,老爷太太奶奶们从没有说过话的,&esp;&esp;何况这些零星东西若照鲍二说起来,爷们家里的田地房产都被奴才们弄完了&esp;&esp;贾珍想道:“必是鲍二在这里拌嘴,不如叫他出去。”因向鲍二说道:“快滚罢。”又告诉周瑞说:“你也不用说了,你干你的事罢。”二人各自散了
&esp;&esp;贾珍正在厢房里歇着,&esp;&esp;听见门上闹的翻江搅海叫人去查问,回来说道:“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架&esp;&esp;贾珍道:“周瑞的干儿子是谁?门上的回道:“他叫何三,本来是个没味儿的,天天在家里喝酒闹事,常来门上坐着听见鲍二与周瑞拌嘴,他就插在里头。”贾珍道:“这却可恶把鲍二和那个什么何几给我一块儿捆起来!周瑞呢?门上的回道:“打架时他先走了。”贾珍道:“给我拿了来!这还了得了!众人答应了正嚷着,贾琏也回来了,&esp;&esp;贾珍便告诉了一遍贾琏道:“这还了得!又添了人去拿周瑞周瑞知道躲不过,也找到了贾珍便叫都捆上贾琏便向周瑞道:“你们前头的话也不要紧,大爷说开了,很是了为什么外头又打架!你们打架已经使不得,又弄个野杂种什么何三来闹,你不压伏压伏他们,倒竟走了。”就把周瑞踢了几脚贾珍道:“单打周瑞不中用。”喝命人把鲍二和何三各人打了五十鞭子,撵了出去,方和贾琏两个商量正事下人背地里便生出许多议论来:&esp;&esp;也有说贾珍护短的,也有说不会调停的,也有说他本不是好人,前儿尤家姊妹弄出许多丑事来,那鲍二不是他调停着二爷叫了来的吗,这会子又嫌鲍二不济事,必是鲍二的女人伏侍不到了人多嘴杂,纷纷不一
&esp;&esp;却说贾政自从在工部掌印,&esp;&esp;家人中尽有发财的那贾芸听见了,也要插手弄一点事儿,&esp;&esp;便在外头说了几个工头,讲了成数,便买了些时新绣货,要走凤姐儿门子凤姐正在房中听见丫头们说:“大爷二爷都生了气,在外头打人呢。”凤姐听了,不知何故,正要叫人去问问,&esp;&esp;只见贾琏已进来了,把外面的事告诉了一遍凤姐道:“事情虽不要紧,但这风俗儿断不可长此刻还算咱们家里正旺的时候儿,他们就敢打架以后小辈儿们当了家,他们越发难制伏了前年我在东府里,亲眼见过焦大吃的烂醉,躺在台阶子底下骂人,&esp;&esp;不管上上下下一混汤子的混骂他虽是有过功的人,到底主子奴才的名分,&esp;&esp;也要存点儿体统才好珍大奶奶不是我说是个老实头,个个人都叫他养得无法无天的&esp;&esp;如今又弄出一个什么鲍二,我还听见是你和珍大爷得用的人,为什么今儿又打他呢?贾琏听了这话刺心,便觉讪讪的,拿话来支开,借有事,说着就走了
&esp;&esp;小红进来回道:“芸二爷在外头要见奶奶。”凤姐一想,他又来做什么?便道:“叫他进来罢。”小红出来,瞅着贾芸微微一笑贾芸赶忙凑近一步问道:“姑娘替我回了没有?&esp;&esp;小红红了脸,说道:“我就是见二爷的事多。”贾芸道:“何曾有多少事能到里头来劳动姑娘呢就是那一年姑娘在宝二叔房里,我才和姑娘——小红怕人撞见,不等说完,&esp;&esp;赶忙问道:“那年我换给二爷的一块绢子,二爷见了没有?那贾芸听了这句话,喜的心花俱开,才要说话,只见一个小丫头从里面出来,贾芸连忙同着小红往里走两个人一左一右,&esp;&esp;相离不远,贾芸悄悄的道:“回来我出来还是你送出我来,我告诉你还有笑话儿呢&esp;&esp;小红听了,把脸飞红,瞅了贾芸一眼,也不答言同他到了凤姐门口,自己先进去回了,&esp;&esp;然后出来,掀起帘子点手儿,口中却故意说道:“奶奶请芸二爷进来呢。”
&esp;&esp;贾芸笑了一笑,跟着他走进房来,见了凤姐儿,请了安,并说:“母亲叫问好。”凤姐也问了他母亲好凤姐道:“你来有什么事?贾芸道:“侄儿从前承婶娘疼爱,心上时刻想着,总过意不去欲要孝敬婶娘,又怕婶娘多想如今重阳时候,略备了一点儿东西婶娘这里那一件没有,不过是侄儿一点孝心只怕婶娘不肯赏脸。”凤姐儿笑道:“有话坐下说。”贾芸才侧身坐了,连忙将东西捧着搁在旁边桌上凤姐又道:“你不是什么有余的人,何苦又去花钱我又不等着使你今日来意是怎么个想头儿,你倒是实说。”贾芸道:“并没有别的想头儿,不过感念婶娘的恩惠,过意不去罢咧。”说着微微的笑了凤姐道:“不是这么说你手里窄,我很知道,我何苦白白儿使你的你要我收下这个东西,须先和我说明白了要是这么含着骨头露着肉的,我倒不收。”贾芸没法儿,只得站起来陪着笑儿说道:“并不是有什么妄想前几日听见老爷总办陵工,侄儿有几个朋友办过好些工程,极妥当的,要求婶娘在老爷跟前提一提办得一两种,侄儿再忘不了婶娘的恩典若是家里用得着,侄儿也能给婶娘出力。”凤姐道:“若是别的我却可以作主至于衙门里的事,上头呢,都是堂官司员定的,底下呢,都是那些书办衙役们办的别人只怕插不上手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过跟着老爷伏侍伏侍就是你二叔去,亦只是为的是各自家里的事,他也并不能搀越公事论家事,这里是踩一头儿橇一头儿的,连珍大爷还弹压不住,你的年纪儿又轻,辈数儿又小,那里缠的清这些人呢况且衙门里头的事差不多儿也要完了,&esp;&esp;不过吃饭瞎跑你在家里什么事作不得,难道没了这碗饭吃不成我这是实在话,你自己回去想想就知道了你的情意我已经领了,把东西快拿回去,&esp;&esp;是那里弄来的,仍旧给人家送了去罢。”正说着,只见奶妈子一大起带了巧姐儿进来那巧姐儿身上穿得锦团花簇,手里拿着好些顽意儿,笑嘻嘻走到凤姐身边学舌贾芸一见,便站起来笑盈盈的赶着说道:“这就是大妹妹么?你要什么好东西不要?那巧姐儿便哑的一声哭了贾芸连忙退下凤姐道:“乖乖不怕。”连忙将巧姐揽在怀里道:“这是你芸大哥哥,怎么认起生来了。”贾芸道:“妹妹生得好相貌,将来又是个有大造化的。”那巧姐儿回头把贾芸一瞧,又哭起来,叠连几次贾芸看这光景坐不住,便起身告辞要走&esp;&esp;凤姐道:“你把东西带了去罢。”贾芸道:“这一点子婶娘还不赏脸?凤姐道:“你不带去,&esp;&esp;我便叫人送到你家去芸哥儿,你不要这么样,你又不是外人,我这里有机会,&esp;&esp;少不得打发人去叫你,没有事也没法儿,不在乎这些东东西西上的。”贾芸看见凤姐执意不受,只得红着脸道:“既这么着,我再找得用的东西来孝敬婶娘罢。”凤姐儿便叫小红拿了东西,跟着贾芸送出来
&esp;&esp;贾芸走着,一面心中想道:“人说二奶奶利害,果然利害一点儿都不漏缝,真正斩钉截铁,怪不得没有后世这巧姐儿更怪,见了我好象前世的冤家似的真正晦气,白闹了这么一天。”小红见贾芸没得彩头,也不高兴,拿着东西跟出来贾芸接过来,打开包儿拣了两件,悄悄的递给小红小红不接,嘴里说道:“二爷别这么着,看奶奶知道了,&esp;&esp;大家倒不好看。”贾芸道:“你好生收着罢,怕什么,那里就知道了呢你若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了&esp;&esp;小红微微一笑,才接过来,说道:“谁要你这些东西,算什么呢。”说了这句话,&esp;&esp;把脸又飞红了贾芸也笑道:“我也不是为东西,况且那东西也算不了什么。”说着话儿,&esp;&esp;两个已走到二门口贾芸把下剩的仍旧揣在怀内小红催着贾芸道:“你先去罢,&esp;&esp;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我今日在这院里了,又不隔手。”贾芸点点头儿,说道:“二奶奶太利害,我可惜不能长来刚才我说的话,你横竖心里明白,得了空儿再告诉你罢&esp;&esp;小红满脸羞红,说道:“你去罢,明儿也长来走走谁叫你和他生疏呢。”贾芸道:“知道了。”贾芸说着出了院门这里小红站在门口,怔怔的看他去远了,才回来了
&esp;&esp;却说凤姐在房中吩咐预备晚饭,&esp;&esp;因又问道:“你们熬了粥了没有?丫鬟们连忙去问,&esp;&esp;回来回道:“预备了。”凤姐道:“你们把那南边来的糟东西弄一两碟来罢。”秋桐答应了,&esp;&esp;叫丫头们伺候平儿走来笑道:“我倒忘了,今儿晌午奶奶在上头老太太那边的时候,水月庵的师父打发人来,要向奶奶讨两瓶南小菜,还要支用几个月的月银,说是身上不受用我问那道婆来着:师父怎么不受用?&039;他说:四五天了,前儿夜里因那些小沙弥小道士里头有几个女孩子睡觉没有吹灯,他说了几次不听那一夜看见他们三更以后灯还点着呢,他便叫他们吹灯,个个都睡着了,没有人答应,只得自己亲自起来给他们吹灭了回到炕上,只见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坐在炕上他赶着问是谁,那里把一根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他便叫起人来众人听见,点上灯火一齐赶来,已经躺在地下,满口吐白沫子,幸亏救醒了此时还不能吃东西,所以叫来寻些小菜儿的&039;我因奶奶不在房中,不便给他我说:奶奶此时没有空儿,在上头呢,回来告诉&039;便打发他回去了才刚听见说起南菜,方想起来了,不然就忘了。”凤姐听了,呆了一呆,说道:“南菜不是还有呢,叫人送些去就是了那银子过一天叫芹哥来领就是了。”又见小红进来回道:“才刚二爷差人来,说是今晚城外有事,不能回来,先通知一声。”凤姐道:“是了。”
&esp;&esp;说着,&esp;&esp;只听见小丫头从后面喘吁吁的嚷着直跑到院子里来,外面平儿接着,还有几个丫头们,咕咕唧唧的说话凤姐道:“你们说什么呢?平儿道:“小丫头子有些胆怯,说鬼话。”凤姐叫那一个小丫头进来,问道:“什么鬼话?那丫头道:“我才刚到后边去叫打杂儿的添煤,&esp;&esp;只听得三间空屋子里哗喇哗喇的响,我还道是猫儿耗子,又听得嗳的一声,象个人出气儿的似的我害怕,就跑回来了。”凤姐骂道:“胡说!我这里断不兴说神说鬼,&esp;&esp;我从来不信这些个话快滚出去罢。”那小丫头出去了凤姐便叫彩明将一天零碎日用帐对过一遍,时已将近二更大家又歇了一回,略说些闲话,遂叫各人安歇去罢凤姐也睡下了将近三更,凤姐似睡不睡,觉得身上寒毛一乍,自己惊醒了,越躺着越发起渗来,因叫平儿秋桐过来作伴二人也不解何意那秋桐本来不顺凤姐,后来贾琏因尤二姐之事不大爱惜他了,&esp;&esp;凤姐又笼络他,如今倒也安静,只是心里比平儿差多了,外面情儿今见凤姐不受用,只得端上茶来凤姐喝了一口,道:“难为你,睡去罢,只留平儿在这里就够了。”秋桐却要献勤儿,因说道:“奶奶睡不着,倒是我们两个轮流坐坐也使得&esp;&esp;凤姐一面说,一面睡着了平儿秋桐看见凤姐已睡,只听得远远的鸡叫了,二人方都穿着衣服略躺了一躺,就天亮了,连忙起来伏侍凤姐梳洗凤姐因夜中之事,&esp;&esp;心神恍惚不宁,只是一味要强,仍然扎挣起来正坐着纳闷,忽听个小丫头子在院里问道:“平姑娘在屋里么?平儿答应了一声,那小丫头掀起帘子进来,却是王夫人打发过来来找贾琏,&esp;&esp;说:“外头有人回要紧的官事老爷才出了门,太太叫快请二爷过去呢。”凤姐听见唬了一跳未知何事,下回分解
&esp;&esp;下卷字数:6383
&esp;&esp;却说凤姐正自起来纳闷,忽听见小丫头这话,又唬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官事?小丫头道:“也不知道刚才二门上小厮回进来,回老爷有要紧的官事,所以太太叫我请二爷来了&esp;&esp;凤姐听是工部里的事,才把心略略的放下,因说道:“你回去回太太,就说二爷昨日晚上出城有事,没有回来打发人先回珍大爷去罢。”那丫头答应着去了
&esp;&esp;一时贾珍过来见了部里的人,问明了,进来见了王夫人,回道:“部中来报,昨日总河奏到河南一带决了河口,湮没了几府州县又要开销国帑,修理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里特来报知老爷的。”说完退出,及贾政回家来回明从此直到冬间,贾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门里宝玉的工课也渐渐松了,只是怕贾政觉察出来,不敢不常在学房里去念书,连黛玉处也不敢常去
&esp;&esp;那时已到十月中旬,&esp;&esp;宝玉起来要往学房中去这日天气陡寒,只见袭人早已打点出一包衣服,&esp;&esp;向宝玉道:“今日天气很冷,早晚宁使暖些。”说着,把衣服拿出来给宝玉挑了一件穿&esp;&esp;又包了一件,叫小丫头拿出交给焙茗,嘱咐道:“天气凉,二爷要换时,好生预备着。”焙茗答应了,抱着毡包,跟着宝玉自去宝玉到了学房中,做了自己的工课,&esp;&esp;忽听得纸窗呼喇喇一派风声代儒道:“天气又发冷。”把风门推开一看,只见西北上一层层的黑云渐渐往东南扑上来&esp;&esp;焙茗走进来回宝玉道:“二爷,天气冷了,再添些衣服罢。”宝玉点点头儿只见焙茗拿进一件衣服来,宝玉不看则已,看了时神已痴了那些小学生都巴着眼瞧,&esp;&esp;却原是晴雯所补的那件雀金裘宝玉道:“怎么拿这一件来!是谁给你的?焙茗道:“是里头姑娘们包出来的。”宝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罢&esp;&esp;代儒只当宝玉可惜这件衣服,却也心里喜他知道俭省焙茗道:“二爷穿上罢,着了凉,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爷只当疼奴才罢。”宝玉无奈,只得穿上,呆呆的对着书坐着&esp;&esp;代儒也只当他看书,不甚理会晚间放学时,宝玉便往代儒托病告假一天代儒本来上年纪的人,&esp;&esp;也不过伴着几个孩子解闷儿,时常也八病九痛的,乐得去一个少操一日心况且明知贾政事忙,贾母溺爱,便点点头儿
&esp;&esp;宝玉一径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也是这样说,自然没有不信的,略坐一坐便回园中去了见了袭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说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袭人道:“晚饭预备下了,这会儿吃还是等一等儿?宝玉道:“我不吃了,心里不舒服你们吃去罢。”袭人道:“那么着你也该把这件衣服换下来了,那个东西那里禁得住揉搓。”宝玉道:“不用换。”袭人道:“倒也不但是娇嫩物儿,你瞧瞧那上头的针线也不该这么糟蹋他呀。”宝玉听了这话,正碰在他心坎儿上,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着,你就收拾起来给我包好了,我也总不穿他了。”说着,站起来脱下袭人才过来接时,宝玉已经自己叠起袭人道:“二爷怎么今日这样勤谨起来了?宝玉也不答言,叠好了,便问:“包这个的包袱呢?麝月连忙递过来,&esp;&esp;让他自己包好,回头却和袭人挤着眼儿笑宝玉也不理会,自己坐着,无精打彩,猛听架上钟响,自己低头看了看表,针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时小丫头点上灯来&esp;&esp;袭人道:“你不吃饭,喝一口粥儿罢别净饿着,看仔细饿上虚火来,那又是我们的累赘了&esp;&esp;宝玉摇摇头儿,说:“不大饿,强吃了倒不受用。”袭人道:“既这么着,就索性早些歇着罢。”于是袭人麝月铺设好了,宝玉也就歇下,翻来复去只睡不着,将及黎明,反朦胧睡去,不一顿饭时,早又醒了
&esp;&esp;此时袭人麝月也都起来&esp;&esp;袭人道:“昨夜听着你翻腾到五更多,我也不敢问你后来我就睡着了,不知到底你睡着了没有?宝玉道:“也睡了一睡,不知怎么就醒了。”袭人道:“你没有什么不受用?宝玉道:“没有,只是心上发烦。”袭人道:“今日学房里去不去?&esp;&esp;宝玉道:“我昨儿已经告了一天假了,今儿我要想园里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esp;&esp;你叫他们收拾一间房子,备下一炉香,搁下纸墨笔砚你们只管干你们的,我自己静坐半天才好别叫他们来搅我。”麝月接着道:“二爷要静静儿的用工夫,谁敢来搅。”袭人道:“这么着很好,也省得着了凉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散。”因又问:“你既懒待吃饭,今日吃什么?早说好传给厨房里去。”宝玉道:“还是随便罢,不必闹的大惊小怪的倒是要几个果子搁在那屋里,&esp;&esp;借点果子香。”袭人道:“那个屋里好?别的都不大干净,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间,因一向无人,还干净,就是清冷些。”宝玉道:“不妨,把火盆挪过去就是了。”袭人答应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茶盘儿,一个碗,一双牙箸,递给麝月道:“这是刚才花姑娘要的,厨房里老婆子送了来了。”麝月接了一看,却是一碗燕窝汤,便问袭人道:“这是姐姐要的么?袭人笑道:“昨夜二爷没吃饭,又翻腾了一夜,想来今日早起心里必是发空的,所以我告诉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esp;&esp;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儿,麝月打发宝玉喝了,漱了口只见秋纹走来说道:“那屋里已经收拾妥了,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二爷再进去罢。”宝玉点头,只是一腔心事,懒怠说话&esp;&esp;一时小丫头来请,说笔砚都安放妥当了宝玉道:“知道了。”又一个小丫头回道:“早饭得了二爷在那里吃?宝玉道:“就拿了来罢,不必累赘了。”小丫头答应了自去一时端上饭来,宝玉笑了一笑,向袭人麝月道:“我心里闷得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esp;&esp;不如你们两个同我一块儿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多吃些。”麝月笑道:“这是二爷的高兴,我们可不敢。”袭人道:“其实也使得,我们一处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闷儿还使得,&esp;&esp;若认真这样,还有什么规矩体统呢。”说着三人坐下宝玉在上首,&esp;&esp;袭人麝月两个打横陪着吃了饭,小丫头端上漱口茶,两个看着撤了下去宝玉因端着茶,默默如有所思,又坐了一坐,便问道:“那屋里收拾妥了么?麝月道:“头里就回过了,这回子又问。”
&esp;&esp;宝玉略坐了一坐,&esp;&esp;便过这间屋子来,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些果品,便叫人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袭人等都静悄无声宝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出来,口中祝了几句,便提起笔来写道:
&esp;&esp;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其词云:
&esp;&esp;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
&esp;&esp;时休孰与话轻柔?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象更无
&esp;&esp;怀梦草,&esp;&esp;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静静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怎么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
&esp;&esp;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心里烦,才找个地方儿静坐坐儿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走走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林妹妹在家里呢么?紫鹃接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esp;&esp;宝玉同着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esp;&esp;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esp;&esp;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妹妹做什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只管写。”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esp;&esp;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图三字,用八分书写着宝玉道:“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黛玉道:“可不是昨日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宝玉道:“是什么出处?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esp;&esp;还要问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妹妹告诉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039;。”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esp;&esp;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吃着又等了一会子,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道:“简慢了。”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真比如:
&esp;&esp;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宝玉因问道:“妹妹这两日弹琴来着没有?黛玉道:“两日没弹了因为写字已经觉得手冷,那里还去弹琴。”宝玉道:“不弹也罢了我想琴虽是清高之品,&esp;&esp;却不是好东西,从没有弹琴里弹出富贵寿考来的,只有弹出忧思怨乱来的&esp;&esp;再者弹琴也得心里记谱,未免费心依我说,妹妹身子又单弱,不操这心也罢了。”黛玉抿着嘴儿笑宝玉指着壁上道:“这张琴可就是么?怎么这么短?黛玉笑道:“这张琴不是短,因我小时学抚的时候别的琴都够不着,因此特地做起来的虽不是焦尾枯桐,&esp;&esp;这鹤山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你看这断纹不是牛旄似的么,&esp;&esp;所以音韵也还清越。”宝玉道:“妹妹这几天来做诗没有?黛玉道:“自结社以后没大作&esp;&esp;宝玉笑道:“你别瞒我,我听见你吟的什么不可オ,素心如何天上月&039;,你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esp;&esp;有的没有?黛玉道:“你怎么听见了?宝玉道:“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你:前路是平韵,&esp;&esp;到末了儿忽转了仄韵,是个什么意思?黛玉道:“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里就到那里,&esp;&esp;原没有一定的。”宝玉道:“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子。”黛玉道:“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象有许多话,却再无可讲的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口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宝玉一发打量黛玉设疑,遂讪讪的站起来说道:“妹妹坐着罢我还要到三妹妹那里瞧瞧去呢。”黛玉道:“你若是见了三妹妹,替我问候一声罢。”宝玉答应着便出来了
&esp;&esp;黛玉送至屋门口,&esp;&esp;自己回来闷闷的坐着,心里想道:“宝玉近来说话半吐半吞,忽冷忽热,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正想着,紫鹃走来道:“姑娘,经不写了?我把笔砚都收好了?黛玉道:“不写了,收起去罢。”说着,自己走到里间屋里床上歪着,慢慢的细想紫鹃进来问道:“姑娘喝碗茶罢?黛玉道:“不喝呢我略歪歪儿,你们自己去罢。”
&esp;&esp;紫鹃答应着出来,只见雪雁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紫鹃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这会子也有了什么心事了么?&esp;&esp;雪雁只顾发呆,倒被他唬了一跳,因说道:“你别嚷,今日我听见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听,奇不奇你可别言语。”说着,往屋里努嘴儿因自己先行,点着头儿叫紫鹃同他出来,到门外平台底下,悄悄儿的道:“姐姐你听见了么?宝玉定了亲了!&esp;&esp;紫鹃听见,唬了一跳,说道:“这是那里来的话?只怕不真罢。”雪雁道:“怎么不真,别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咱们没听见。”紫鹃道:“你是那里听来的?雪雁道:“我听见侍书说的,是个什么知府家,家资也好,人才也好。”紫鹃正听时,只听得黛玉咳嗽了一声,&esp;&esp;似乎起来的光景紫鹃恐怕他出来听见,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往里望望,不见动静,&esp;&esp;才又悄悄儿的问道:“他到底怎么说来?雪雁道:“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姑娘那里去道谢吗,&esp;&esp;三姑娘不在屋里,只有侍书在那里大家坐着,无意中说起宝二爷的淘气来,他说宝二爷怎么好,&esp;&esp;只会顽儿,全不象大人的样子,已经说亲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我问他定了没有,他说是定了,是个什么王大爷做媒的那王大爷是东府里的亲戚,所以也不用打听,&esp;&esp;一说就成了。”紫鹃侧着头想了一想,这句话奇!又问道:“怎么家里没有人说起?&esp;&esp;雪雁道:“侍书也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若一说起,恐怕宝玉野了心,所以都不提起&esp;&esp;侍书告诉了我,又叮嘱千万不可露风,说出来只道是我多嘴。”把手往里一指,所以他面前也不提今日是你问起,我不犯瞒你。”正说到这里,只听鹦鹉叫唤,学着说:“姑娘回来了,快倒茶来!倒把紫鹃雪雁吓了一跳,回头并不见有人,便骂了鹦鹉一声,走进屋内只见黛玉喘吁吁的刚坐在椅子上,紫鹃搭讪着问茶问水黛玉问道:“你们两个那里去了?再叫不出一个人来。”说着便走到炕边,将身子一歪,仍旧倒在炕上,往里躺下,叫把帐子撩下紫鹃雪雁答应出去他两个心里疑惑方才的话只怕被他听了去了,只好大家不提谁知黛玉一腔心事,又窃听了紫鹃雪雁的话,虽不很明白,&esp;&esp;已听得了七八分,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思前想后,竟应了前日梦中之谶,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又想到自己没了爹娘的苦,自今以后,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踏起来,一年半载,少不得身登清净打定了主意,被也不盖,衣也不添,竟是合眼装睡紫鹃和雪雁来伺候几次,不见动静,又不好叫唤晚饭都不吃点灯已后,紫鹃掀开帐子,见已睡著了,被窝都蹬在脚后怕他着了凉,轻轻儿拿来盖上黛玉也不动,单待他出去,仍然褪下那紫鹃只管问雪雁:“今儿的话到底是真的是假的?雪雁道:“怎么不真。”紫鹃道:“侍书怎么知道的?雪雁道:“是小红那里听来的。”紫鹃道:“头里咱们说话,只怕姑娘听见了,你看刚才的神情,&esp;&esp;大有原故今日以后,咱们倒别提这件事了。”说着,两个人也收拾要睡紫鹃进来看时,只见黛玉被窝又蹬下来,复又给他轻轻盖上一宿晚景不提
&esp;&esp;次日,黛玉清早起来,也不叫人,独自一个呆呆的坐着紫鹃醒来,看见黛玉已起,便惊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黛玉道:“可不是,睡得早,所以醒得早。”紫鹃连忙起来,叫醒雪雁,伺候梳洗那黛玉对着镜子,只管呆呆的自看看了一回,那泪珠儿断断连连,早已湿透了罗帕正是:
&esp;&esp;瘦影正临春水照,&esp;&esp;卿须怜我我怜卿紫鹃在旁也不敢劝,只怕倒把闲话勾引旧恨来迟了好一会,黛玉才随便梳洗了,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又自坐了一会,叫紫鹃道:“你把藏香点上。”紫鹃道:“姑娘,你睡也没睡得几时,如何点香?不是要写经?黛玉点点头儿&esp;&esp;紫鹃道:“姑娘今日醒得太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劳神了罢。”黛玉道:“不怕,早完了早好况且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以后你们见了我的字迹,&esp;&esp;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紫鹃听了这话,不但不能再劝,连自己也掌不住滴下泪来&esp;&esp;原来黛玉立定主意,自此已后,有意糟踏身子,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esp;&esp;宝玉下学时,也常抽空问候,只是黛玉虽有万千言语,自知年纪已大,又不便似小时可以柔情挑逗,所以满腔心事,只是说不出来宝玉欲将实言安慰,又恐黛玉生嗔,&esp;&esp;反添病症两个人见了面,只得用浮言劝慰,真真是亲极反疏了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esp;&esp;不过请医调治,只说黛玉常病,那里知他的心病紫鹃等虽知其意,也不敢说从此一天一天的减,到半月之后,肠胃日薄,一日果然粥都不能吃了黛玉日间听见的话,都似宝玉娶亲的话,看见怡红院中的人,无论上下,也象宝玉娶亲的光景薛姨妈来看,黛玉不见宝钗,越发起疑心,索性不要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之中,常听见有人叫宝二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未知黛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sp;&esp;下卷字数:6525
&esp;&esp;却说黛玉自立意自戕之后,渐渐不支,一日竟至绝粒从前十几天内,贾母等轮流看望,&esp;&esp;他有时还说几句话,这两日索性不大言语心里虽有时昏晕,却也有时清楚贾母等见他这病不似无因而起,&esp;&esp;也将紫鹃雪雁盘问过两次,两个那里敢说便是紫鹃欲向侍书打听消息,&esp;&esp;又怕越闹越真,黛玉更死得快了,所以见了侍书,毫不提起那雪雁是他传话弄出这样缘故来,此时恨不得长出百十个嘴来说我没说,自然更不敢提起到了这一天黛玉绝粒之日,紫鹃料无指望了,守着哭了会子,因出来偷向雪雁道:“你进屋里来好好儿的守着他&esp;&esp;我去回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去,今日这个光景大非往常可比了。”雪雁答应,紫鹃自去
&esp;&esp;这里雪雁正在屋里伴着黛玉,&esp;&esp;见他昏昏沉沉,小孩子家那里见过这个样儿,只打谅如此便是死的光景了,心中又痛又怕,恨不得紫鹃一时回来才好正怕着,只听窗外脚步走响,雪雁知是紫鹃回来,才放下心了,连忙站起来掀着里间帘子等他只见外面帘子响处,进来了一个人,却是侍书那侍书是探春打发来看黛玉的,见雪雁在那里掀着帘子,&esp;&esp;便问道:“姑娘怎么样?雪雁点点头儿叫他进来侍书跟进来,见紫鹃不在屋里,瞧了瞧黛玉,只剩得残喘微延,唬的惊疑不止,因问:“紫鹃姐姐呢?雪雁道:“告诉上屋里去了。”那雪雁此时只打谅黛玉心中一无所知了,又见紫鹃不在面前,因悄悄的拉了侍书的手问道:“你前日告诉我说的什么王大爷给这里宝二爷说了亲,是真话么?侍书道::怎么不真。”雪雁道:“多早晚放定的?侍书道:“那里就放定了呢那一天我告诉你时,是我听见小红说的后来我到二奶奶那边去,二奶奶正和平姐姐说呢,说那都是门客们借着这个事讨老爷的喜欢,&esp;&esp;往后好拉拢的意思别说大太太说不好,就是大太太愿意,&esp;&esp;说那姑娘好,那大太太眼里看的出什么人来!再者老太太心里早有了人了,就在咱们园子里的大太太那里摸的着底呢老太太不过因老爷的话,不得不问问罢咧&esp;&esp;又听见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总是要亲上作亲的,凭谁来说亲,横竖不中用&esp;&esp;雪雁听到这里,也忘了神了,因说道:“这是怎么说,白白的送了我们这一位的命了!&esp;&esp;侍书道:“这是从那里说起?雪雁道:“你还不知道呢前日都是我和紫鹃姐姐说来着,&esp;&esp;这一位听见了,就弄到这步田地了。”侍书道:“你悄悄儿的说罢,看仔细他听见了&esp;&esp;雪雁道:“人事都不省了,瞧瞧罢,左不过在这一两天了。”正说着,只见紫鹃掀帘进来说:“这还了得!你们有什么话,还不出去说,还在这里说索性逼死他就完了。”侍书道:“我不信有这样奇事。”紫鹃道:“好姐姐,不是我说,你又该恼了你懂得什么呢!懂得也不传这些舌了。”
&esp;&esp;这里三个人正说着,&esp;&esp;只听黛玉忽然又嗽了一声紫鹃连忙跑到炕沿前站着,侍书雪雁也都不言语了紫鹃弯着腰,在黛玉身后轻轻问道:“姑娘喝口水罢。”黛玉微微答应了一声雪雁连忙倒了半钟滚白水,紫鹃接了托着,侍书也走近前来紫鹃和他摇头儿,&esp;&esp;不叫他说话,侍书只得咽住了站了一回,黛玉又嗽了一声紫鹃趁势问道:“姑娘喝水呀?黛玉又微微应了一声,那头似有欲抬之意,那里抬得起紫鹃爬上炕去,爬在黛玉旁边,端着水试了冷热,送到唇边,扶了黛玉的头,就到碗边,喝了一口紫鹃才要拿时,黛玉意思还要喝一口,紫鹃便托着那碗不动黛玉又喝了一口,摇摇头儿不喝了,喘了一口气,仍旧躺下半日,微微睁眼说道:“刚才说话不是侍书么?紫鹃答应道:“是&esp;&esp;侍书尚未出去,因连忙过来问候黛玉睁眼看了,点点头儿,又歇了一歇,说道:“回去问你姑娘好罢&esp;&esp;侍书见这番光景,只当黛玉嫌烦,只得悄悄的退出去了原来那黛玉虽则病势沉重,心里却还明白起先侍书雪雁说话时,他也模糊听见了一半句,却只作不知,&esp;&esp;也因实无精神答理及听了雪雁侍书的话,才明白过前头的事情原是议而未成的,又兼侍书说是凤姐说的,老太太的主意亲上作亲,又是园中住着的,非自己而谁?因此一想,阴极阳生,心神顿觉清爽许多,所以才喝了两口水,又要想问侍书的话恰好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听见紫鹃之言,都赶着来看黛玉心中疑团已破,自然不似先前寻死之意了虽身体软弱,精神短少,却也勉强答应一两句了凤姐因叫过紫鹃问道:“姑娘也不至这样,这是怎么说,你这样唬人。”紫鹃道:“实在头里看着不好,才敢去告诉的,&esp;&esp;回来见姑娘竟好了许多,也就怪了。”贾母笑道:“你也别怪他,他懂得什么&esp;&esp;看见不好就言语,这倒是他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懒脚懒就好。”说了一回,贾母等料着无妨,也就去了正是:
&esp;&esp;心病终须心药治,&esp;&esp;解铃还是系铃人不言黛玉病渐减退,且说雪雁紫鹃背地里都念佛&esp;&esp;雪雁向紫鹃说道:“亏他好了,只是病的奇怪,好的也奇怪。”紫鹃道:“病的倒不怪,&esp;&esp;就只好的奇怪想来宝玉和姑娘必是姻缘,人家说的好事多磨&039;,又说道是姻缘棒打不回&039;这样看起来,人心天意,他们两个竟是天配的了再者,你想那一年我说了林姑娘要回南去,把宝玉没急死了,闹得家翻宅乱如今一句话,又把这一个弄得死去活来&esp;&esp;可不说的三生石上百年前结下的么。”说着,两个悄悄的抿着嘴笑了一回雪雁又道:“幸亏好了咱们明儿再别说了,就是宝玉娶了别的人家儿的姑娘,我亲见他在那里结亲,&esp;&esp;我也再不露一句话了。”紫鹃笑道:“这就是了。”不但紫鹃和雪雁在私下里讲究,就是众人也都知道黛玉的病也病得奇怪,好也好得奇怪,三三两两,唧唧哝哝议论着不多几时,连凤姐儿也知道了,邢王二夫人也有些疑惑,倒是贾母略猜着了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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