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起势,一段琴音拨过。韩将军点头:“不错,《高山流水》中的《流水》。姑娘可是要在此处觅知音?”知音你个头!我统共就学全了这么一首,而且还不大熟。我绷紧了神经,两只手拨弄个不住,他摇头道:“你不会是只会这一点儿吧?这一段可有点晦涩了。”
晦涩了吗?我十指翻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定要把这首曲子弹完。琴声越来越密集,如清泉出涧,如水波冲折,如逆流回旋,如叠浪冲礁,一层层,一道道,正是《流水》曲中的高潮之处。我的心思完全集中,将柳殊儿教我的那点东西全交待了出来。
“雄指的是声气豪壮,仿佛龙腾虎跃,气象雄伟……”琴音十三相的第一相从我心头滑向手指,我五指并抡,如同有千军万马,白羽摇动如流星,莲光宝剑待出匣。
“骤是激越昂扬,起伏动静处于霎那之变……”
“急,则为疾速如飞羽……”
琴音十三相仿佛大海波澜,从我的手指中奔泻而出,我眼前的七根冰弦不断抖动,渐渐模糊,我仿佛看到无数士兵骑着战马奔腾在荒漠的大雪纷飞之中,马蹄如重雷,刀光胜冰雪,冷风厉雪中我们是不败的长城!
“清,指音韵、音色、情调、气质的清远、清畅、清朗与清峻,也指人心之清……”
也许是琴声曼妙,我从未有过地投入了起来。激越如万壑争流的跌宕起伏过后,冲荡奔腾的波涛驶入大川,水流开始变慢了,眼前的景物渐趋平缓了,仿佛轻舟过巫峡,高唐得云散,留有余波激石,间或旋洑微沤……
我的心灵也随着手指的变慢而一切变得缓慢。一片缓慢中,我仿佛看到风雪密集而下,整个战场都白色茫茫。我咬着战刀,爬上多多的马背,霍将军带着他的亲兵重新冲上战场。我们两人面向而行……
疾风呼啸中,我们的眉眼都被怒雪压得骤然一低……
骏马奔驰中,我们交肩而过,他回过头,看向我……
这一眼,短暂而漫长……
这一眼,幽深入心间……
“切是指知音相感,其音深切,需以至情而不能显……”我的手指深沉扣动,几近忘我……
正在不可开交之处,忽然——
“哐!”门被重重踹开,木格丝帛碎了一地。我神思飘荡在心外,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住,一头扑到氆毯上。小韩将军随之坐起,白衣垂地,将我连人带琴大半遮挡在了身后。
什么人这样踹门?我悄悄探出头去看——我不明白,就算我弹得难听,制造了噪音,也不该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啊?
我悄悄躲在韩将军身后偷看,踹门的竟是霍将军!
“霍将军?”韩说先开了口。
霍将军目若明炬地在屋中一转:“是你?”
小韩将军侧转身体,拨弄一下琴弦:“霍将军,你这样子吓着我这里的姑娘了。”小韩将军身前身后的女子们,酥胸半裸臂如藕,小怜玉体正横陈。她们哪里是被吓住了?她们先前因这突然的闯入者,慌张地拉起衣服来。待看清霍将军英气逼人的容颜,又都停下了手。不但不遮掩裸露的肌肤,反而乜着眼睛睃他,看似羞赧,其实是在挑逗。霍将军毕竟是未婚的年轻男子,略侧过脸避开那些女子惹火的眼神。
高不识走上前:“将军……”他看到屋子里这般靡艳的情形也微微一愣,说:“赵司马方才看上的姑娘好似就进了这里。”霍将军听说,道:“赵破奴,你要的女人是哪一个?快些认出来!”
赵大哥蜡黄着脸在门口只略一露面,目光已经锁定在了我的裙子上,我又不能公然蜷缩起来,赵大哥目光低垂:“回禀将军,那都是仆多他们在开玩笑,我看上的姑娘怎么可能在这里?”
霍将军将下巴转向门外:“不错,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说话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低落。他将脸一低,也不和小韩将军打招呼,人便准备走出去。
“霍将军,撞坏了门是不是该陪些钱?”小韩将军叫住他。
霍将军停住脚步:“我的钱不会花在这种地方。”
“可你的部下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小韩将军白衣绸衫,乌发披垂,两眼半眯带笑,如同一只皮毛华丽的白色波斯猫,向着霍将军磨爪霍霍。我感到他太胆大妄为,便弓起背,随时准备躲开一些——霍将军应该会揍他了,我可不想被连累。
出乎我的意料,我看到霍将军淡淡扫了小韩将军一眼,面对这么明显的挑衅,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神情倨傲地转过头,衣袍一甩,走出了房间。
赵大哥回头朝我的方向又看了看,这才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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