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头埋入裙子,希望变作一只老鼠,钻个地洞躲进去。等到他不注意我的时候,我可以探出头,用小小的黑豆般地眼睛偷偷看看他。
他也没说什么,我只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头顶上。
我低头避开他地目光,又情不由禁地抬头看他。他语气很平常:“过几天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们就回汉境,你好好养着,别到时候赶不得长路。”
“嗯。”他一主动说话,我就觉得尴尬似乎减退了三四分,很留恋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低下来亲我一下。
风声掠起,他站起来,转身……
我垂下肩膀靠在帐房地牛皮幔帐上。
我想着自己没有用,竟然想用“既成事实”来解决心里地烦恼。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去病若知道我昨夜地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鄙薄我。
做就做罢,还……还……“未遂”……
不能够再想下去了,只能拜天拜地希望这件事情混成一笔糊涂账。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门帘一掀,我觉得太亮,用手遮住眼睛,去病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一声他克制许久的咳嗽。
过了一会儿,两个月氏侍女走进来,明枝打两个细长的辫子,一双活泼伶俐的眼睛,看我窝在羊仔毛垫子里一动不动,走过来:“将军让我把缺的东西去补齐。”
明枝明月左右看了,默记下缺了什么生活用品,便退出去了。
只不过搬走了去病偶然带进来的那一点儿生活琐物,这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我除了继续睡觉,也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本来还打算出去让郭元大人加强警戒,转念想到,就算人手添加一倍,以“那个人”的能力,还是会无孔不入的。
我躺不住,决定去他的新居看看,喝水的茶碗,用饭的漆盏,饮奶的银杯是不是都齐备了,还有,睡觉用的铺盖他是不是也还齐全。最重要的是,看着他方才一直在忍着咳嗽的样子,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受寒。想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死心,想着要跟过去看看。
说干就干,我穿起鞋子走到门帘口,这一次站岗放哨的换成了罗尧罗大人。
我返回到毡包中,随手拿起一卷布料,打成一个包裹的样子,来到罗大人面前,睁着眼睛说白话:“罗大人,霍将军有东西忘在这里了,我给他送过去。”
罗大人将手一伸:“给我吧。”
我将包裹反背着藏在后面,故意盯着他不停地看,他难堪了,干咳一声:“那就去吧。”我笑了,对着罗大人道个谢,向去病新搬的军帐走过去。
他的军帐离我这里不过七八丈远的样子。刚走出几步,一个月氏女孩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我站住脚让她先走,她却停下了,手中塞给我一片小小的白桦树皮。
她低低行一个礼:“这是我家公主让我给你的。”
我握住那白桦树皮,点点头继续走路。
去病的军帐前,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色战旗分列两旁,帐门口螭纹缡结,缨络环绕。这个大帐应该早已立起好久了,去病住进去很合适。
军帐门外一排排士兵都在站哨,粗大的兵戈,鲜艳的红缨,在阳光下分外夺目。
我犹豫着是不是过去,一过去就是立正行礼,动静很大。
一名头发微斑,身板笔直的老人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过去。士兵们兵器一正,老人点一点头走了进去。我认识他,是随军军医翟子易,年岁约在五十上下,平时也不给人看病。
我眼尖,看出那碗是药,联想到刚才去病忍着咳嗽的样子,我在翟医师必经的地方站好,等着他出来。
大帐里没有传出声音来,过了一会儿,就看见翟子易端着一个空碗退出来,我跟在他后面走出一段路才叫住他:“翟医师,将军……在喝药?碍不碍事?”这种事情问去病自己还不如不问。
翟子易见是我,停下,神色如同一张不起皱的白纸,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讪讪站直。风吹起我的身上随意穿着的月氏薄衫,白袂飘飘,红颜楚楚。
他看了一会儿,叹一口气。那声音中有遗憾,有怜悯,更多的则是惋惜。
我的心只觉一紧,连声音都打了抖:“他……没有事情……吧?”那最后一个字已经无力到细若蚊蚋,眼前也是一团团黑云。我张大了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翟医师上前拉住我:“小侯爷没有什么事情。”
我尽量不借助他的力量,将身体站直。既然霍去病什么问题也没有,为什么要以这种怕人的目光跟我说话?
翟子易细细看着我的脸色:“小侯爷昨夜着了风寒,我给他煎上三五剂药,发散发散也就可以了。”
那就是没有事情了。我的眼前也渐渐清明:“我……我走了。”
“姑娘留步,”翟医师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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