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心理和担心被劫掠的恐惧引发成持续三天的血腥屠杀,人性中的恶被彻底释放。东印度公司当局从屠杀中赚的盆满钵满,而参与屠杀的每个人也都发了财。
如同法国历史上天主教对新教徒进行大屠杀的“圣巴托罗缪之夜”一样,巴达维亚城里的华人,无论男女老少均惨死在刀剑之下,即
使孕妇和襁褓中的婴儿也不能幸免。不下百个戴上镣铐的俘虏象宰羊一样,接连被砍断了咽喉。一些荷兰人过去曾经为许多有钱的华人市民提供过庇护,而在这一天竟也对这些华人下了毒手,为的是要瓜分他们的财产。
一名叫乔格伯哈得特史瓦兹的德裔木匠在事后的回忆中说:“我知道我的华人邻居有一头肥猪,我便打算夺为己有。当我的老板--木工头看出我的意思时,他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先杀死这个华人,再行抢劫。于是,我操起一根捣米柞,打死了这个经常跟我一起饮酒吃饭的邻居。”
然而事情还不止于此,史瓦兹之后在邻居的家中发现了一把手枪,就带着枪到外面,开枪射杀所见到的华人。他说:“我对此渐渐习以为常了,对我来说,杀死一个华人就如同杀死一条狗。”
赵新在电报的结尾说的很清楚,他告诫邓飞等人,不要以为把巴达维亚城打下来就能怎么样,你们要对付的是一个以荷兰人为金字塔顶点、华商充当买办、底层华工被残酷剥削的殖民体系。
要对付这个体系,光打败荷兰人是没用的。因为在金字塔中央这个位置,充斥着类似国内大地主一样的甲必丹、雷珍兰(lieutenant)、朱葛礁(secretary)、高利贷集团、人口集团、赌博集团、乃至鸦片贩子;这些人都是荷兰人的买办,如藤蔓一般错综复杂,勾连紧密。
所以,荷兰人和西班牙这些殖民者固然是敌人,可那些已经扎根在东南亚的华人买办集团更是跟北海镇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让邓飞他们考虑清楚,跟荷兰人动手没问题,打完了怎么收场?换言之,战争就像恋爱,开始容易结束难,搞不好就会走入“坟墓”。
发动战争的目的无外乎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作为一个政权,或者说作为北海镇的领导者,赵新不可能让雷神号大老远来一趟只为五十年前的华人讨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打安南是为了同登和谅山,为了安南北部的磁铁矿和煤矿;打巴达维亚则是为了最终控制巽他海峡,进而掌控整个东南亚的经济。和阮福映签个画大饼的协议很容易,因为赵新知道对方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在短期内一统安南,可爪哇就不同了,人走茶凉。
且不说voc在整个东南亚有一万名士兵,数万员工,据点遍布东印度群岛和香料群岛,北海镇要想彻底清除荷兰人,不光需要武力,还得运用经济手段,没有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工夫,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眼下听了王珠生的话,邓飞突然有种感觉,就算自己打跑了荷兰人,只要北海军在这里不设置政府管理,不驻军的话,这帮家伙搞不好还会把荷兰人请回来!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邓飞还是其他人,已经没心思跟王珠生等人解释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些买办的屁股本来就坐歪了,甘为洋奴,就跟另一时空里的那位“李摘瓜”一样。
邓飞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赵新的意思,要想彻底改变海外华人的命运,可不光是北海镇跟西方殖民者的斗争,而是涉及到了阶级之间的对抗;阶级斗争有多残酷,他可是很清楚,搞不好就是血流成河。
“赵新这个王八蛋,难怪他让我来东南亚,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在邓飞陷入纠结之时,王远方正带着两百名的特战营人马,在距离巴城以东六十多里远的丛林里艰难前行。他们的目标,是在一天后夺取位于巴城以东二十里的堡垒。
他们这群人是凌晨天还没亮时从雷神号出发的,就是为了避开荷兰人的监视。等太阳出来后,这些人就已经进入了丛林。
对于这样的作战环境,曾经在南方当了多年侦察兵的王远方也十分头疼。在
这样的环境里,部队无法分散开按时间组织协同,也不能按照战斗顺序组织协同,只能是凭着能见度相互支援,急其所急。
事实上丛林作战的最大问题不是蛇虫,而是通讯,即便是另一时空有着gps都没用。要知道在高温的环境里,谁能一直戴着耳机绝对算好汉。即便某人能坚持戴着,可闷热潮湿的环境会使听力降低,而听力对于山岳丛林作战十分重要。
因为在大占岛上的短期训练中表现出色,同时在会安之战里杀敌勇猛,已经被提升为二等兵的温岱和拉皮尼便作为尖兵走在了队伍前方二十米处。跟以往不同的是,温岱并没有使用步话机和后方联系,而是时不时的通过模仿青蛙叫,指引着后面的队伍。
当两人看到杂草中有一颗躺倒的大树时,并没有直接跨过去,而是从一侧绕了过去,然后用蛙鸣声提醒后面的人。之所以要这么折腾,就是因为树干下很可能有蛇。
突然,正在前进的温岱耳朵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他立刻示意拉皮尼,两人随即便非常有默契的朝一颗大树包抄了过去。
等温岱看清草丛里蹲着的那个家伙时,他把枪缓缓收回,然后从大腿上抽出匕首,等对方被拉皮尼弄出的响动吸引时,温岱如同猛虎一般扑出,左臂一把就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随即用匕首横在了那人的喉头。
此时温岱怀里的那人因为斗笠被打掉了,露出了头上的小辫子,温岱知道这可能是个华人,于是低声喝道:“不许叫,否则我一刀捅死你,明白吗?”
被他搂着的那人先是忙不迭的“嗯嗯”了两声,随后就被温岱一把甩在了草丛里,他大口呼吸了几下,等转头看清了袭击他的人,顿时就吓尿了。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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