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定远心下不忿,想道:“这宦官好跋扈!何必这般辱打百姓?”他心生不忍,便想奔入街中阻止,但忽地想起自己身怀要务,绝不能在此现身,当下只有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猛听一阵哈哈大笑,远处街边十余骑奔来,马上诸人衣衫华贵,都作武官打扮。一名胖大男子冷笑道:“薛副总管,不过要你押个人,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么?快别胡闹了,江大人等着监斩哪!”
那姓薛的太监怒道:“江充是你们主子,咱们东厂可不吃他那一套!”嘴上喋喋不休,人却已上了马。他见那鸡贩兀自跪倒在地,尖声骂道:“都是你这下贱东西,误了咱家的大事!”
那鸡贩给打得鼻青脸肿,只在地下拼命叩首。便在此时,那姓太监手一挥,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将那鸡贩的脑袋切了下来,霎时鲜血喷洒街心,将大街都染红了。伍定远大惊失色,料不到那宦官竟会出手杀人,一时只惊得呆了。
那鸡贩的脑袋骨溜溜地滚到地下,他两个幼子神色大悲,一同冲了上去,哭道:“爹爹啊!”一个抱住了爹爹的头颅,一个抱住了爹爹的身子,鲜血沾满了全身,都在痛哭出声。逃散的鸡只似感好奇,只围了上来,侧头看着两个可怜孩子。满街行人见了这等惨祸,都只飕飕发抖,无一人敢动上一步。
那宦官冷笑道:“这一家三口都不是好东西!全都该死!”右手慢慢抬起,立时便要对那两个孩童下手,神态大见残暴。
伍定远深怕那两个孩子又要遭到毒手,连忙从怀中取出飞天银梭,只要情势一个不妙,便要出手救人。却在此际,那几名衣衫华贵的武官骂道:“别再胡闹了!快快走啦!”说着掉转马头,径自走了。
那宦官见大队人马自行离开,便哼了一声,放下手来,狠狠瞪了那两个孩子一眼,跟着驾马离开。
十余辆囚车开拔,缓缓离去。旁观街坊见两个孩子逃脱性命,急忙奔了上来,将他们匆匆带开,深怕再有祸事生出。远处囚车中哭声不绝传来,与那两个孩子的哭声交错迭起,令人为之鼻酸。
伍定远见了这等惨事,只觉怒气填膺,心中直骂:“死太监!狗宦官!”恨不得能冲上前去,将那宦官一刀砍死。正气愤间,忽听邻桌一人恨恨地道:“可恨太监误国,杀害忠良!奸臣把持朝政,是非不分!”
伍定远听这声音满是悲愤之意,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儒生,满脸气愤,正自破口大骂。
伍定远正想上前攀谈,忽地心念一动,想道:“京城高手如云,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我可小心了。”便强自忍住,只低头喝酒。
却见隔桌另一名酒客走了上来,向那儒生道:“老兄啊,听你骂得厉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酒客穿得甚是体面,看来是名商贾。伍定远听得有人问话,自也感到关心,连忙侧耳倾听。
那儒生气忿地道:“世道不古。方今正道不张,奸佞势大,江充、刘敬这两大贼子带着八虎作奸犯科,朝廷给这帮贼人把持,如何会不乱?”
那商人哦地一声,道:“我人在外省,不知京中的事。这江充、刘敬又是什么人了?”
那儒生冷笑道:“江充、刘敬这两人是朝中的罪恶渊薮。他两人一个手握权柄,一个掌管东厂,不知整死了多少人,刚才那位张温大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伍定远心中一凛,江充这名字他是听过的,怀中的羊皮便与此人有关。只是伍定远过去不熟朝廷之事,虽知羊皮与江充有关,却苦无机会打听此人的来历,想不到一入京城,便听得这他的恶劣事迹,看来绝非善类。
那商人问道:“听老兄之言,难道张温大人是被人诬陷的?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么?”
那儒生叹道:“这几年被江充斗垮的大臣,那还少了吗?一个个都被撤职查办,遣反原籍。只是张温大人太过激亢,先弹劾东厂的刘敬,又与按察使江充结怨,弄到两派的人一同陷害,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那商人奇道:“怎么江充与东厂不是一伙的吗?”
那儒生摇头道:“这两派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商人“哦”地一声,颇感惊奇,问道:“此话怎说?”
那儒生道:“这江充势力甚大,下辖锦衣卫,手握军机,目下就数他权柄最为惊人。若说朝廷有谁能与之争锋,便是另一个奸臣刘敬了。此人任职东厂,也是一个残忍好杀的奸恶之徒。这两派人马各自拉拢大臣,无所不为,遇到忠义之士,两派就一同陷害。彼此之间,更是争斗不休,无日或歇。”
那商人听得目瞪口呆,惊道:“难道朝中已经无人主持正义了吗?”
那儒生叹道:“这年头读书人不行,没骨气。反倒是几个武人颇有作为。好似那征北大将军柳昂天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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