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早亡,父续娶,谢韫之得承认,皇帝给了他许多父对子的照顾,叫他缺失的那部分得以补全。
毕竟,后来他已经足够强大,父亲平阳侯早已经不是他可以依靠的对象,对方不反过来向他索取就算好了。
唯有更强大的皇帝,才能像个真正的长辈一般关心照顾他。
只是谢韫之如今才明白,一切早已在暗中算好了代价,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韫之?”皇帝轻唤道,似乎看出谢韫之的挣扎与失落,眼底也涌起了一层薄雾,轻叹:“倘若你一直与朕一条心,你我君臣之间,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韫之嘴边挂着哂笑,心中暗想,若皇帝所说的一条心,是指对太子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继续辅佐对方继位,那么他的确做不到。
他是个人,明辨是非且有感情,而不是一条认了主便不会更改的狗。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向来是个正直不阿的脾气,恰逢乱世带兵打仗还好,只需能打胜仗即可。若这天下太平无仗可打了,的确也就显得微臣这倔脾气不合时宜了。”
谢韫之的自嘲亦是讽刺,皇帝自然听得懂,却面不改色。
为帝者,即便他对这个臣子有感情,可是在这份感情里边,也夹杂着太多的利益。
见皇帝无动于衷,谢韫之也不意外,便搁下棋子,满脸苦涩地低声问:“若微臣肯交出兵权,您当真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留微臣一命吗?”
“自然。”皇帝不曾犹豫地道。
事到如今,谢韫之别无他法,只得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虎符。
倘若他僵持着不肯交,皇帝便会给他扣上通敌弑君的罪名,等他从养心殿这道门走出去,就是反贼,名声扫地。
“即是如此,陛下有令,微臣莫敢不从,只望陛下,一诺千金。”谢韫之垂眸沉声说道,将虎符放至桌上。
皇帝的呼吸窒了窒,伸手去拿,而谢韫之的手指摁在上面,最后说了一句:“这虎符是您赐予微臣的,微臣从军十二载,如今除了一身拼杀出来的功名,其余的都尽数还给您。”
皇帝一滞。
谢韫之面容倔强地道:“从今往后,微臣再不欠陛下什么了。”
皇帝又是一怔,倒不是他在演戏,这些反应,完全是情不自禁。
谢韫之说罢,就松开了手,他知道自己对皇帝说这些很傻,但他还是要说。
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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