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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有人告诉咱三大爷贾文清。贾文清笑笑说:“此为良法,不过今年不可再动土,明年秋后可也。”

中原地带土匪猖獗,贾寨人有了沟,有了墙便拒不给土匪上贡了。土匪来抢,贾寨人便依仗着全民皆兵,土匪攻不进来。这样贾寨就有了名气,成了堡垒村。后来,东西庄的亲邻也常来避难。别的庄子见这法子有效也跟着学,一时平原地带村村挖沟,庄庄垒墙。直到现在,许多村子还有老沟护着,人们就称这种村庄为寨。地名也大多在姓氏后加一个“寨”字。姓张的村子就叫张寨,姓贾的村子就叫贾寨。还有,就是那寨沟的妙用,干旱时可以引河里的水洗衣淘麦;下雨时还可以向河里排涝防灾。这就是县太爷说的一举两得。

在修那寨墙的基础时需要砖,贾寨人在村后的河之北起窑挖土烧砖。那里有一片无法耕种的野地。窑是烧砖的土窑,孤孤地立在村后,在天高云淡的午后,浓烟从窑口喷薄而出,有时候可以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后来那砖窑在冬天成了铁蛋的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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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老家的风水(3)

沟围了村子,村口有一个路坝子,是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所以也热闹。原来那地方是吊桥,天下太平后填成了土坝。路坝子处长了一棵大桑树,就成了吃饭场,是贾寨的文化中心。路坝子左边是那眼全村人吃水的老井,路坝子右边和那仅存的一截老寨墙连着。现如今完整的寨墙是没有了,打仗时被炮火削平了,只剩下几处老墙头。在贾寨人眼里老墙实属圣物。谁家孩子有病有灾,便有老人去寨墙外叩头,上香,求老墙保佑小孙儿平安。长辈训斥后生,就指着寨墙做古老状:“娘那屄,还没有寨墙高,能啥能!”

后生便诺诺无语。

冬天总有村里老人靠在那儿晒暖,似睡非睡地把大袄脱了寻找身上的虱子。有凑趣的小孩也翻开棉裤学着找,却寻到了下身的活物,不由得揉搓着自寻快乐。正得意处,突然一声断喝几个大些的孩子围上来把些个冰凉土坷垃硬塞进裤裆里。小孩哭爹喊:娘,娘,有人欺负俺小鸡鸡!老人笑着骂娘,娘那屄,叫娘有啥用,你娘只保护你爹的小鸡鸡。

在那桥修好后,真正死在那桥下的是咱七姑,咱七姑叫荷花。河里水肥,夏秋季节河里开菱花也开荷花;荷花艳艳地却含鬼气,贾寨人忌口便称那荷花为莲花。莲花却被冷落了,莲叶也没孩子捞上岸当绿伞,活生生把莲花冷落在沟里。说也怪,花无人怜便羞着败落下来,沟里荷花渐渐稀少,让那不显眼的菱角花独占了风光。米粒大小的菱角花点点滴滴十分典型,把河点缀得雅致着。

咱二大爷他爹贾兴忠死后,贾兴忠的太太和两个姨太太只有分家。村里几个兴字辈的叔伯大爷贾兴安、贾兴朝、贾兴良都来了。四个儿子一人三间堂屋,贾文柏分前院的东边三间,贾文清分了前院的西边三间,中间拉个墙头,往南开个院门。贾文灿分的是后院的东边三间,贾文坡分了后院的西边三间,中间也拉了墙头。贾文灿在东边开了院门,贾文坡在西边开了院门。

分家没有考虑咱大姑们,当时,咱七大姑中已经有六个出嫁,只有七姑还没到出嫁的年龄。到了鬼子进村的那年七姑十五岁,按咱那一带的习惯七姑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正所谓小女子年方二八在闺中待嫁,闺女十五六岁出嫁在那时候实属正常。只是她们都还没来得及出嫁,永远成了姓贾的人。

咱大爷贾文锦不在家,房子就没给他分,家里的钱给他留着了,将来他回来如果愿意在家住,就用钱再盖房子,在前院挨着贾文清的屋山,有三间堂屋的宅基地。如果不愿在家住,拿钱走人。后来咱大爷贾文锦回家盖了房子,娶了张寨的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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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咱大娘之一(1)

咱大爷贾文锦娶玉仙是在几年后,当时打死贾兴忠的张万斗被官府斩首示众了。大仇既然已报,咱大爷贾文锦在村里人的劝说下应了提亲。咱大爷贾文锦开始不太愿意,后来听说那玉仙是美女,就动心了。咱大爷嘴上说哪有娶仇人的妹子为妻的,心里已经答应了。再加上咱三大爷贾文清的劝说,说是为了克那张寨的风水桥。将来贾寨之男就是要娶张寨之女,贾寨之女也可嫁张寨之男,什么张寨、贾寨就彼此不分了,此为阴阳相谐。后来,贾寨和张寨子孙世代通婚,成了有名的鸳鸯村。

咱大爷贾文锦一听娶一个美女还有这么大的意义,那当然也就笑纳了。好色了还不留下好色之徒的骂名,要是咱,咱也干。咱大爷贾文锦虽说应下了亲事,却提出四年后才迎娶。对此村里人不能理解,张寨人也不情愿。要知道四年之后玉仙都十九了,这在旧社会可就是老闺女了。可是咱大爷一定要提倡晚婚谁也没办法。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咱大爷贾文锦晚婚是因为没钱。贾文锦在外当兵多年居然没有存下钱来。原因很简单,咱大爷手大,有一个花俩,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种。咱大爷在旧社会就知道美女老婆是要用钱养的;所以咱大爷先挣钱再结婚。咱大爷当年先挣钱再娶美女当老婆的方式对我们也有指导意义呀!不信你没钱你娶美女当老婆试试,怎么着也要给你戴几顶绿帽子,你能和美女老婆过一辈子才怪。

咱大爷娶玉仙的时候,玉仙的姥姥送给了玉仙一盏灯,并嘱咐和新夫上床时千万注意不要打翻了灯。“新夫上床打翻灯,从此日子如噩梦……”咱大爷和咱大娘上床时偏偏打翻了灯。结果,贾文锦结婚不久就被招到了抗日前线。咱现在当然不信这迷信,可是当年咱大娘玉仙信。

当时,日本人已溯长江而上,直逼武汉。咱大爷贾文锦要去保卫信阳,保卫大武汉。咱大爷贾文锦参加了那场著名的武汉保卫战。

咱大爷贾文锦走的那天,贾寨人出门相送。咱大爷身穿黄军装,腰扎武装带,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气宇轩昂,雄姿英发的,有一种保家卫国的壮志豪情。咱大爷走的那天居然让咱大娘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这在咱那一带第一次见那种衣服。开始村里人只顾为咱大爷送行了,只注意到咱大娘衣服颜色,却没有注意咱大娘衣服的式样。由于红色很符合新媳妇的身份,所以村里人开始对咱大娘的红旗袍根本没有注意。咱大娘手牵大白马,低眉顺眼地跟在咱大爷身后。

村里人望着咱大爷贾文锦议论道,这小日本敢和中国开仗,我看是鸡蛋碰石头。有贾文锦这样的兵,何俱倭寇。又有人说,贾文锦打了一辈子仗,子弹连皮毛都没碰着,人家是武曲星下凡。

在村口,张寨张万仓的儿子张万喜骑着一匹黑马来了,两人原来是在一个部队上。一匹白马一匹黑马在贾寨村口立定。咱三大爷贾文清端了酒碗为两人壮行。咱三大爷对咱大爷贾文锦说,俺哥,喝了这碗壮行酒,我们全村老小等你们凯旋归来。咱大爷贾文锦和张万喜喝了酒,扬手把碗摔了。说这小日本敢来咱中国,让他有来无回。

咱二大爷贾文柏望着咱大爷贾文锦和张寨的张万喜灵感大发。说这一黑一白,简直是哼哈二将。

在咱那一带人们最佩服的是说书人的嘴,可以把活人说死,把死人再说活。说书人在旧社会的农村属于热点人物,说书人有点像咱八十年代的先锋作家,九十年代的美女作家,新世纪的少年写作,都可以随时产生轰动效应。说书人一般都自说自划,不但会说还会评,有话语权。他说你中你就中不中也中,他说你不中你就不中中也不中。这又有点像咱现在的评论家。很厉害的。

咱二大爷望着咱大爷贾文锦的白马和张寨张万喜的黑马,马上就出口成章。

“那个黑马一个团,那个白马一个团,黑马团来白马团,冲锋陷阵在最前……”

咱二大爷贾文柏看到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就联想到了一个黑马团,一个白马团。这是典型的文学创作。

咱大娘送君送到小村外,把马缰绳交给咱大爷就哭了。咱大爷贾文锦说,哭啥,俺打完仗就回来。小日本顶咋打。

咱大娘只是哭,怪咱大爷洞房夜里打翻了灯。说这就是预兆,要不小日本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咱成婚后来。俺姥娘唱的,“新夫上床打翻灯,从此日月如噩梦。”

咱大爷贾文锦说,这国家大事和咱那油灯有啥关系。咱大娘说,谁说没关系,关系大着咧。连过去的皇上都说过,国家大事关系着百姓的小油灯。咱大爷哭笑不得,说你回吧,俺过不了多久准回来。咱大娘说你走后俺天天在这桥头等。你给俺个准信,啥时候回来吧?

咱大爷说:“长不过三月,短不过三旬。准归。”

咱大娘说:“三月后不回,你怕就见不到俺了!”

咱大娘说着掩面又哭。咱大爷用大手为咱大娘擦了把眼泪劝咱大娘别胡思乱想,在家好好等着,嫌清静常串串门,家里还有他二婶和三婶呢。咱大爷贾文锦说着一抖缰绳,白马一蹿便奔了出去。那大白马也通人性,往前奔出半里之遥,一声嘶叫,抬起前蹄在原地打了个转。咱大爷回头见咱大娘仍立在死人桥头,显得格外醒目。

。。

四 咱大娘之一(2)

咱大娘从死人桥往村里走,全村人都站在那里看,咱大娘见村里人都看着自己,就想走快点回家,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咱大娘这才发现穿城里人的衣服实在是不方便,你想快也快不了,只能小迈步不慌不忙地走。

这时,村里人才注意到咱大娘穿得怪。那衣服不分上半身也不分下半身,把整个人包得紧紧的,一对奶子顶得高高的,一双大腿露着雪白雪白的刺眼。从桥头到村头也就半里地,咱大娘像走了一辈子。咱大娘只能不紧不慢地走,有点像现在的时装表演,只是那乡间小路不是现在的T型台,路太不好走,乡间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走得咱大娘东倒西歪的,又像一种民间的舞蹈。

当时,还有歌声伴奏,孩子们望着咱大娘便起哄,唱:

新媳妇,打滴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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