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舔干涩的唇,袖下的双手紧握起来,掌心早已濡湿一片:“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走走吗?”
如以往一般,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湖中的莲开得极好,后花园的合欢花也开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他近乎讨好的说道,嗓音既低且沉,隐隐的,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沈含玉眯了眯眼眸,眸心深处空洞的令人心惊!她依然枕着手臂,望着辽远宽阔的蓝天,漂亮的白云悠游在天际,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含玉……”他倾低下高出她许多的身子,放轻着嗓同她说话,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瞅着她,眸里有着被压抑的渴望:“你同我说话好不好?哪怕……一句也好……”
她连简单的拟声词都说不出来,还妄想她同她说一句话?沈含玉很轻蔑的勾了勾唇,收回视线,神色淡漠的起身——
晒了太久太阳,脑袋难免会有些晕沉。而盘坐的时间太久,麻麻的像是针刺一样的感觉在她将脚放在地上时袭上来,忍不住拧紧了眉心,她站在椅子旁边,紧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对他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
她没穿鞋,赤足走在冰凉的地板上,白玉石的冰凉从脚底板传上来,她本就冷的心,似乎更冷了些!
她拧紧眉心的同时,司承傲的眉心也皱蹙成褶,缓缓直起身来,沉痛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瞧见她又赤着足,忍不住上前——
她却忽然回头,像是有所预感他会有所动作般,朝他投去凌厉狠绝的一瞥,将他的动作冻结在原地。她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原就不算丰盈的身子更显单薄,小脸也几乎瘦了一圈,瞪他时微扬尖尖的下巴,转回头时,那尖尖的下巴在空气中,划出保持距离的僵冷弧度!
替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她似乎极细致的品尝着,长睫轻掩黑眸,小口小口的浅啜。司承傲上前两步,巴巴望着她:“这茶叶是东临国战败后送来的贡品,好喝吗?你若喜欢,我叫人将库房中的茶叶都搬过来……”
沈含玉闻若未闻,直到喝光杯中的水,才搁下杯子,脚跟一转,往平日里练字作画的书桌走去,泰然自若的铺好宣纸,用镇纸压好后动手磨墨,她有条不紊的做着她手中的事情,至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看着她,不敢贸然上前——第一天他在她要作画时,忍不住上前帮忙磨墨,结果她毫不客气的将砚台打翻在地,若无其事的走到窗边,继续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看着天边……
他的手碰过的东西,她绝不会碰——这是他总结出来的,算是那么一点点经验之谈!
她作的画很奇怪,即不画人物,也不绘花卉,她画一种很奇怪,他完全描绘不出来的东西——像狼,却能直立,可又不像真正的狼那样威风凛凛,头上有一块黄色补丁的帽子,黄色围巾和脸上的伤疤。还有肚皮偏下一点点着一个叉叉的像是肚脐眼的圈圈……
眼睛圆圆大大的,眼里似乎总噙着两泡汪汪的泪水,尽显无辜可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发现,她每每作画时,神色总会不自觉的变的柔和一些些,甚至有时候,唇瓣会轻轻勾起来。他贪恋的望着那小小的几乎不算笑容的笑容,她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是多么难得的景象。
她画完,搁下笔,却并不多看纸上的画作一眼。似有些疲累的靠在椅背上,轻闭了眼睛假寐。
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距离两步远时停了下来,这样的距离,已够他清楚的看清画面,果然,她今天画的依然与往日的一样,只是画纸上,多出了一只狼,他细细的瞧,多出来的那只头上戴着金黄的皇冠,眼睑紫色,左眼下有一颗痣,下长袍加身,表情凶恶狰狞,手上有奇怪的武器,而那武器正打在之前那只戴着补丁帽子的狼的脑袋上——那只狼眼里水汪汪的神情,似乎又比平日里可怜的多!
他抬眸望向她,她依然紧闭了眼,气息清浅,好似睡着了般,但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现在的睡眠状况极差,并不容易入睡,夜里,他在外室,听见她一整夜都辗转发侧的声音,好不容易睡着,稍微一点细微的声音,也能教她立刻醒过来。
她好看的长睫轻垂,掩了那双清冷空茫的眼眸,眼窝下有着明显的淤青!他看着她,缓缓长臂,隔着咫尺距离,他的手顿在空气中,长指轻动,那是轻抚的动作,那是他好想好想做的动作……
可是他不敢,他只能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在空气中,一点一点的勾勒她的轮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悲剧
对于司承傲的到来,冥凤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此时他正在兴致颇高的与自己对弈,左手白棋,右手黑子。
棋盘上摆满棋子,他将左手的白子放在棋盘上,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黑子,沉思着下一步如何走,直到窗外投射进在棋盘上的阳光被遮挡住,他才散漫的抬起头来,淡笑道:“陛下今日怎有空过来?”
司承傲没有着明黄的代表他身份的龙袍,一身合身的玄黑色衣衫,金色腰带束出身形修长的曲线,并不繁复的装扮,甚至算得上简单了,但依然难掩他的贵气:“你并不惊讶,可见早就知道朕会过来!”
他面容冷峻径直在他对面落座,深渊似地黑眸紧锁着面容怡然的冥凤,他虽被关起来,但只要他愿意,任何地方都困不住他,他喊罗箫好好招待他,可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他身上都不会出现任何受伤的狼狈与痕迹:“你到底是什么人?”
“琉毓国大祭司冥凤,陛下不是早知道了么?”冥凤的双眼依然粘在棋盘上,研究许久后,右手的黑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
“从来没有朕看不透的人——”但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两个,他一个,沈含玉也算一个!
“说明陛下一向很自信——”冥凤不紧不慢的回应,抓着白子的左手犹疑不定的停在棋盘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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