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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少女浑身汗毛直竖,禁不住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才不会老,更不会死……”乐之扬笑道:“自古皇帝老儿也难逃一死,难道你比皇帝还厉害?我今天死了,死得青春年少,等你死的那天,却是又老又丑。咱们阴曹地府相见,那情形一定有趣极了。”
少女一听,犹豫起来,沉吟道:“这么说,我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乐之扬忙说:“对呀,最好让我也慢慢老死,这样才算公平合理。”
少女看他一眼,冷笑道:“你想得美,哼,我不杀你,让你陪我慢慢老死……”
“陪你老死?”乐之扬还没还过神来,少女匕首向下,抵住他的下身:“狗道士,我阉了你,把你变成一个太监,守在宫里跟我作伴。”
乐之扬不料弄巧成拙,一时目定口呆,但觉匕首冷冰冰掠来掠去,登觉下身酥麻,浑身发软。
见他恐惧,少女越发快意,笑道:“怎么?害怕了?哼,你敢用那招、那招‘竹笋子炒肉’,这就是你的下场。”
“也罢!”乐之扬叹一口气,“还望下手之前,告知你的名号,让我知道栽在谁的手里。”
少女见他至此地步,依旧神气自若,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正要自报名号,忽听门外传来一个清软的声音:“她是含山公主,也是我的妹妹。”
乐之扬听出是朱微的声音,欢喜得几乎叫出声来。含山公主脸色大变,应声跳起,死死盯着门外,目光变幻数次,忽地咯咯笑道:“宝辉,你来的真巧,再迟一步,这紫禁城里怕又要多一个太监了。”
殿门吱呀洞开,朱微走了进来,衣淡如水,人淡如菊,手挽一支带鞘长剑,面容恬静自若,映照淡淡月华。
乐之扬心跳加剧,望着小公主张口要叫,可是一团热气堵住嗓子,只觉鼻酸眼热,险些流下泪来。朱微也看了他一眼,眼中也是悲喜杂糅,双颊浮起一抹红云,口中却冷冷说:“道灵,你受苦了。”
“道灵”二字入耳,乐之扬猛可念及身份,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忽听朱微又说:“含山,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为难道灵。”
“我偏要为难他。”含山冷冷一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含山。”朱微轻轻皱眉,“别忘了,道灵和师父一样,都是父皇的客人。”
“父皇,哼,又是父皇。”含山紧咬嘴唇,眼里透出一股不甘,“从小到大,父皇就会疼你,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哼,你又哪一点儿比我强?我妈是妃子,你妈也不是什么皇后;你哥哥是宁王,我哥哥也是辽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把你捧上天,三哥、四哥、大姐、二姐,个个都说你好。父皇生了病,不要妃子相陪,偏要你这小丫头去服侍。哼,人家都讨好你,我偏偏就不服气。照我看来,你就是个又虚伪、又狡猾的小贱人。”
朱微天性和善,不喜与人斗嘴,听了这话,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击。乐之扬大为不忿,扬声说:“她是小贱人,你就是小淫妇。”
含山勃然大怒,厉声道:“你骂谁?”乐之扬道:“你不是淫妇,怎么深更半夜把一个大男人骗到这儿来?”含山气得跺脚:“狗道士,我找你来,是要你演示一遍‘奕星剑’,找出剑法破绽,再打败这个小贱人,哼,狗道士,听懂了吗?”
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是狗道士,你就是猪公主。”含山一愣,蓦地听出他一语双关,登时目光森寒,厉声说:“好哇,你这话大逆不道,我要砍掉你的狗头。”
朱微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又怕乐之扬性子一起,强项到底,当下说道:“含山,你约我来这儿比武,我来了。道灵无辜,你把他放了。”
“不行。”含山怒道,“这小子一再冒犯我,我非阉了他不可。”
朱微目有怒色,沉声说:“含山,你一意孤行,就不怕父皇震怒么?”
“震怒又如何?”含山扬起脸冷冷说道,“父皇再不疼我,我也是他女儿。我才不信,为了一个狗道士,他会要我的命?”
朱微秀眉皱起,耐着性子说:“含山,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含山把玩长鞭,眼珠转动,“宝辉,你胜了我,我任他离开,你输了,我送你一个小太监如何?”
朱微脸色发白,看了乐之扬一眼,咬牙说:“含山,我这一次来,本不想跟你动手,不论你怎么看我,你我都是姊妹。对于父皇,我只是恪尽孝道,从未想过跟你争宠,哥哥姐姐疼爱我,那是我的造化,不是我设计骗来的。你若因此恨我,那也由得你去,只不过,道灵他,我必须带走。”
“好哇。”含山冷笑道,“那就试试看。”说着一抖长鞭,月光下鞭花乱滚,恍若飞魔幻影,发出咻咻怪鸣。
朱微看了乐之扬一眼,轻轻抽出长剑,凝立不动,剑尖斜指下方。
乐之扬看这情形,大为羞惭,本想两年苦练,此次返回中土,纵不能扬名立万,也能让朱微刮目相看,谁知道甫一见面,便要小公主出手相救。他越想越是沮丧,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两方一动一静,僵持时许,呜的一声,长鞭抖直,凌空扫出。朱微身形略偏,斜斜跨出一步,身子随之转动,鞭影几乎贴身掠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方青砖之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乐之扬看得心头一凛,暗想长鞭上的力道着实惊人,含山先前出手,似乎未尽全力。好在朱微的“紫微斗步”娴熟自如,她见长鞭将要回缩,低头向前,脚下滑动,一如凌虚御风,向含山逼近数尺。含山飘然转身,长鞭带起一股尖啸,势如蛟龙摆尾,向着朱微拦腰卷来。
朱微一晃身,不退反进,涌身冲入鞭花,手中剑左一挑,右一拨,长鞭靠近,就被挑开。嗡嗡一连数声,鞭花溃散,门户大开,两人相距不足五尺。
含山暗叫“不好”,催动劲力,长鞭一缩一伸,落向朱微的头顶。朱微身子一偏,避开长鞭,长剑向右一送,陡然停在半空。长鞭收势不住,正正扫中剑刃,嗤,古剑锋利,鞭子断成两截。
这一剑料敌在先、举重若轻,乐之扬一边看见,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心想当年戏园之中,朱微就能与张天意有攻有守,而今一过两年,剑法分明又有精进,当年只见其快,如今更见巧妙。
含山原本自信满满,不想两招不到就断了鞭子,又听乐之扬叫好,更是羞怒交迸,恶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脸上涌出一股煞气。她厉声疾喝,手一翻,掣出匕首,欺近朱微身前,刺向她的面门。
朱微一晃身子,翩翩向后掠出,含山的匕首只在她身前弄影,可又始终挽不着她的身子。含山心中焦躁,左手使匕,右手长鞭纵横,状如疯魔。朱微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左一挑、右一拦,总是对准长鞭薄弱之处。含山唯恐鞭子再断,鞭子一发便收,不敢当真抽落。
呼吸之间,两人拆了二十余招,乐之扬心系朱微,见她屡遇险招,不由嗓子发干,呼吸发紧,一颗心高高悬起。他用“灵感”之术感知二人武功,但觉朱微剑法的中正大雅,快慢得宜,放之音乐,好比弹奏古琴,长剑一挥一送,均是恰到好处。含山公主的鞭法却是乱中有序、快中有慢,有如拨弄琵琶,轮指一挥,银瓶乍破,当心一划,便有风雨大至之势。
从场面上看,朱微落了下风,裹在鞭花之中。仔细看来,她出剑暗合奕道,每一剑攻其必救,逼得含山变招自守。反复多次,含山攻势渐弱,出鞭也越来越慢,朱微的剑法却是越来越快。两人一个变慢,一个变快,出招之速渐渐不相上下,鞭来剑往,若合符节,只不过,朱微的神情越发从容,含山的脸上却透出一股焦躁不耐。
乐之扬看得惊讶,之前他凭借灵感之术,搅乱了鞭法的节奏。如今的朱微更胜一筹,逼迫含山随着长剑出鞭,不知不觉落入了朱微的节奏,好比一头狂突乱撞的蛮牛,叫人穿了鼻孔,牵之随之,亦步亦趋。含山身在局中,也觉十分别扭,但为剑法所迫,无法变回原来的节奏,乍一看去,两人翩翩转转,身姿曼妙,俨然相对起舞,当真杀气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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