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云向迎毫无保留的告白,她只有惶恐,没有心动。
“我的仇人不一定是云二爷,以后也定然会对云二爷的秘密守口如瓶绝不外传,”等冷静了几分后,她还是决定将话说明白,鼓起勇气道,“但其他的事,恕我不敢从命。”
对她的拒绝,他心中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后还是不由眸光一寒:“因为,你的安捕头?”
猝然听到他提及安川,她不自觉地心头一跳,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绪,道:“与安捕头无关,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也断然不能离开衙门,倘若云二爷定要相逼,我只有竭尽全力来护自己周全,到时还请云二爷莫要怪我不识抬举。”
她的这番话说得还算有骨气,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度。
这样不自量力的倔强与固执,若换作旁人,哪怕只有两三句,他也没有耐心听完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可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她此时的神情语气皆可爱又有趣,听多少都不会烦腻。
“在这世上,我认为只有两种人能保守秘密,一种是不能开口的死人,另一种便是亲密无间的家人。我一直都觉得许捕快是第二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笑着听她说完,慢慢地,浮在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而多了几分无奈,“原本,我给了许捕快三个月的时间,觉得已经足够长了,有时还会后悔自己太过仁慈,总有忍不住想要反悔,毕竟我云家想要的人,没有几个敢让我等三个时辰的。可如今,很多事已经不是我能说得算了……”
说到最后,他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了不舍与眷恋,像是在道别一般渗着悲凉,而后又多了几分欣慰:“还好,在此之前,还能遇到你。”
她觉得他今日的许多话都莫名其妙,但听起来,那三个月似乎也并非一定便是死期。
是啊,三个月说不长却也不短,谁又会知道到时云向迎的话在南和县究竟有多少分量。
她想明白这一点,突然通透了许多,心情也明朗了几分:“以后的事自是以后再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快些回去,不如这样,云二爷在此等我,我去找人帮忙抬您出山。”
言罢她抬脚就要走,云向迎却扬声唤住了她:“许捕快何必如此心急,再等一等,自然会有人来。”
她脚下未停,逃也似地:“我去去就回……”
“一天。”瞬间的沉默后,有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一天之后,你若要走,我断然不留。”
她脚下一顿,仍有迟疑。
他又补充道:“明日之后,在你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我决不会打扰。”
听起来语气软了几分,甚至还隐隐有乞求之意。
她心头一动,亦有担忧。
毕竟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让步,倘若自己再不答应,只怕他会翻脸无情。
一天而已,况且他还受了伤,又能对自己做什么。
她终是转身,道:“一言为定。”
有笑意浮上唇角,他像是松了口气:“驷马难追。”
她走了过去,拿起搁在地上的包袱,道:“四爷怕是饿了吧,我带了些吃的。”
包袱里除了一些新鲜的面饼外,竟还有一包切好的烧肉。
她一怔之后又站起身来:“云二爷稍等,我去找柴火热饭。”
他看着她忙前忙后,先做烤架又生火,动作既熟练又轻快,不由道:“许捕快的手当真灵巧,我手下的人怕是都做不到。”
“以前露宿街头的日子过得多了,这些活自然是要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面饼与烧肉放在烤架上加热,“熟能生巧罢了。”
她说得随意,但他却听得向往,眸光一柔后道:“以前我日夜都被困在家里的高墙之内,就算出门,也是前呼后拥不得自由。那时我总想着,倘若有一日我也能放下一切,定要轻装出行寄情山水,最好每过一座山便在山顶观日出云海,每过一条河便顺流而下看尽两岸风光。然而,事实上,我不仅从未一人走过山路,更受不了别人坐过的船,就连对如何生火做饭也一无所知,又哪来的机会随心所欲地走山过水呢。这一点,我倒是羡慕许捕快。”
“云二爷向往的是悠闲自在地游山玩水,而我要做的却是在荒郊野地死里求生,不一样的。”她凄然一笑,不以为然道,“以前无家可归夜宿野外的时候,我最想要的就是万家灯火中有我家的一盏,因为合家团圆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
他有些意外,默了默后道:“若你愿意,无论何时,云家的每一盏灯都是你的。”
她忙碌的双手不由一顿,眼前跳跃的火苗似乎比方才更亮了几分,像是黑夜中窗户后的一盏盏灯。
只有漂泊游离不知归处的人,才能明白这句话究竟有多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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