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小二哥端来了云四娘的草药,点头哈腰地又退了下去。
茶碗中热气氤氲,一股酸苦的草药味道立刻四散开来。
“要为莫章伸冤,便要接近莫采兰并让她足够信任我,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很可能知道他突然离世的真相。而且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她有资格能去衙门替他喊冤翻案。故而刚开始时,我以为只要有她帮忙,那为他沉冤昭雪便指日可待。”目光虽盯着那碗草药的腾腾热气,但双眼却视若无物,云四娘的唇角浮现几分讥讽之意,“那时是我看错了她,还以为以莫章的为人与人品,他的妹妹定然也不会差。”
根据大周律例,若是一桩命案已然定案封存,唯有与案件当事人的血缘至亲才有资格到衙门击鼓鸣冤,倘若莫采兰不愿意那么做,那么除非衙门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莫章的死另有因缘,否则不可能会翻案。
故而,若是云四娘想要通过衙门为莫章昭雪,只能说服莫采兰去衙门喊冤。
若是莫章死得不明不白,那云家必然脱不了干系,而以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云家对抗,可若是有衙门出手相助,查出真相的机会便会大得多。
“所以你偷了大房绣娘的那颗夜明珠送给了莫采兰,借机拉拢接近她。”见云四娘微微诧异地看向自己,许长恒解释道,“虽然那颗夜明珠是与她的尸体一同被发现的,而她也的确十分喜欢那颗珠子,但是她一直担心自己因为她兄长的事被赶出府去,故而素日里行事十分谨慎,生怕被人拿捏到什么错处,又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冒险藏起那颗夜明珠。”
她觉得夜明珠不一定是莫采兰偷走的,便请陈中泽查了查那一晚在绣娘屋子里的人都有谁,又有谁知道她喜欢那颗珠子的。
结果便是云四娘也在,那时她去帮绣娘画新鞋样,一直安静地坐在床榻边忙活,故而在绣娘屋子里的姑娘们很多都没有留着到她。
“没错,那晚我瞧见她十分喜欢那颗夜明珠,便记在了心上,等所有人走后,我趁着绣娘去送她们的功夫,悄悄将珠子给偷了过来。”她颇有些愧疚道,“我知道绣娘不敢声张,毕竟她拿着主子的赏赐四下炫耀张扬已然不对,若是被盗更是不该,故而即便她对偷珠子的人有所怀疑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件事的确是我有愧于她,可是为了莫章,我顾不得太多了。”
在拿到夜明珠后,她并未立刻将其送给莫采兰,而是等了几日确定绣娘那边风平浪静后才将珠子送给了她。
“我告诉她莫章于我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想要报答她,想要将自己不久前捡到的夜明珠送给她。她也许信了,也许不信但并不在乎珠子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在听到从此夜明珠归她所有后开怀不已,险些要当场拜我。”她的脸上浮现几分遗憾与懊恼,“你说得很对,她为人的确很简单,只为自己而活,故而才能在自己的兄长冤死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又恬不知耻地跪倒在仇人的屋檐下。”
莫采兰也知道那颗夜明珠的来历,但是她并不在乎,也从未想过物归原主,只是她虽然想将珠子据为己有,也清楚绣娘丢了珠子后定然不肯善罢甘休,是以便听从了云四娘的建议,将夜明珠暂存在了她独居的屋子里。
从那之后,她便时常去找云四娘的住处找她,刚开始其实并非为了读书认字,而是为了看一眼她的夜明珠是否还在。
虽然她们早就相识,可从那时开始,莫采兰才开始全然信任她了。
可就在云四娘以为她已经足够信任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我以为她会像我一样对她兄长的死耿耿于怀,可后来我才发现她不仅对他的死一无所知,而且还深信云家绝不会害他,根本不愿去查什么真相,只担心她自己以后的前程,真是太可笑了。”云四娘的唇角浮现一丝讥诮的苦笑,“我竭尽全力想要替他查明真相,哪怕舍弃性命也不愿他死不瞑目,可与他有血脉亲情的人却如此冷血无情,竟然对他的死不管不顾。”
这世间的人便是如此,看似应该珍惜的将其视若敝履,而表面上与之毫无关系的却珍之重之。
许长恒轻叹一声:“所以,你恨她,不惜杀了她?”
云四娘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眸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决绝之意,忽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碗。
就在她要仰头欲饮时,突然有只手抓住了她手中的茶碗。
不知何时站起的许长恒拦下了她,目光瞥向了那仍泛着热气的汤药。
云四娘明白了她的顾虑,轻轻一笑,安抚她道:“许捕快不必如此,这汤药不是毒,我也不打算在此饮毒自尽,否则岂不是污了别人的地方也牵连了许捕快与那小二哥吗?更何况,我的大事还没做完。”
见她所言诚恳不似敷衍,许长恒稍一迟疑后,还是缓缓放开了手。
虽然与云四娘交往并不算深,但许长恒莫名地愿意信她。
见她松了手,云四娘不缓不慢地抬手,将其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只是因着喝得太匆忙,放下茶碗时,她免不得咳了几声。
“她该死,她的死更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等再开口时,云四娘的语气忽而愈加决绝了,“因为我发现,以我一己之力根本查不出莫章的死因,可即便如此,我也要云家与莫采兰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云家每到中秋节便会自做月饼,而云向迎与云念清的月饼因口味清淡便会由林厨娘自己掌控,待时日近了,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是以她便告诉莫采兰,其实她的厨艺与她的师父林厨娘相比已经青出于蓝,只要她能在中秋那一日将月饼做得更出色引得家主欢心,再加上她又能读书写字,那离她能去大房做工的事便指日可待。
当时莫采兰对她已经十分信任,对她的话自然也深信不疑,可却苦在她自己只是膳房的帮厨,在中秋那一日并无资格去膳堂做月饼。
故而,云四娘便开始了她的筹谋,并彻底将莫采兰牵扯其中。
首先,她撺掇莫采兰去讨好她的师父林厨娘并取得她的信任,并让她在平时暗中留意林厨娘的举止并暗中临摹,但在众人面前却要刻意表现得与林厨娘言行迥异。而且,虽然莫采兰与林厨娘虽然个头高低相差不多,但因为莫采兰更胖些,故而那几个月她也在刻意节食,这也是与她同房的丫鬟说她突然嫌胖要节食的原因。
等到中秋前两日,她又让莫采兰偷偷地将林厨娘的茶水调换成的辣子水,而林厨娘那几天原本便因准备中秋点心而忙得火急火燎,那一口辣子水入喉后便彻底伤了嗓子,很快很多人便知道了她那两日声音沙哑难辨。
到中秋那一日,她托人给林厨娘带了一封假信,说她孩子突然病情复发,想要在那一天见到母亲。而林厨娘原本就十分担心孩子的身体,可又奈何中秋这一日她又走不得,在左右为难时,莫采兰便提议她替自己出府休沐,唯一的条件便是请她替自己的兄长上坟。
林厨娘别无他法,再加上她算好了时间,以为自己定然能在做月饼前赶回来,便同意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云四娘早在几个月前便等着这一天了。
之前,在莫采兰回乡祭坟时,云四娘便让她四处宣扬兄长死不瞑目阴魂不离的言论,并与此同时又以不同寻常的言行来刻意得罪其他人,如此一来,所有人见她回乡都不愿靠近,更不愿接近她兄长的坟头。故而,等到中秋那一日,戴着面纱穿着莫采兰衣裳的林厨娘去替莫采兰祭坟时,无人会主动去与她说话,更何况那日家家户户都留在家里等着团圆,也没几人在田野间见过她。即便有人与林厨娘打招呼,她也会谎称自己便是莫采兰,而且她嗓子不适,再加上那时莫采兰的身形已与她有七八分相似,估摸着也不会有人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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