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恒并未回答安子睿的问题,因为她知道,潘柏一定已经将那晚的前因后果对他详细地如实相告,而他再问自己一遍,是源于他心中的怀疑。
他不似潘柏那般心思简单,极有可能不会相信她那晚找潘柏饮酒的说辞,可她能说的却也还是那几句违心的话,无论再重复多少遍,也都无法将他说服。
更何况,那些骗人的话,她已经说过两次了,若再来一次,她不仅做不到,而且还极有可能露馅儿。
虽然并未从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安子睿也并未逼迫于她,而是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便离开了。
目光有些空洞地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到,安川定然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不由想起昨夜那件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氅,心中百味陈杂,就如初春时,阳光明明璀璨无边,四周却还是裹着刺骨的寒意一般。
之后的安排便如安子睿所言一般,神色毫无起伏的潘柏一脸漠然地将他的新娘迎进了衙门,随后,在悄无声息中,他又回吏舍简单收拾了行装,要搬进吴花匠一家的那个小院儿。
衙门已经找来了工匠砌墙,听说在入夜前,那个小院子便会被隔成两座。
在他要离开吏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许长恒拦下了他,内疚道:“潘大哥……”
“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潘柏却并未看她一眼,神情一无既往地淡漠,只简单道,“屋子里还有我的东西,不要动。”
说着,他便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分毫地拖泥带水,也对她毫无责怪与抱怨之意。
可他定然心中是不好过的,因为她知道,这间屋子不仅是他自己的,而且兄长在的时候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
陈中泽走过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她道:“放心吧,看他的样子,定然是没有怪你,否则以他的性子,你这会儿恐怕是在去见阎王的路上了。”
其实,哪怕潘柏心中埋怨她,也不至于要她的性命,可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她便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即使能被他瞪一眼,她可能还会好受些。
“行了,别颓着了,正事要紧,”见她眉头越皱越深,陈中泽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别忘了,咱们还有件可能会要命的案子要查呢。”
陈中泽带她去了林厨娘的家,上次在她丈夫认领她的骨灰时,他们顾及他的哀痛,又见他对衙门极为排斥,故而并没有多问。
从她家中的布置来看,她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你们也都瞧见了,我家能过上如此不愁吃穿的日子,全都要靠云家,云二爷对我们有大恩大德,贱内怎会谋害于他?”思及亡妻,林厨娘的丈夫几乎泣不成声,不停地抹泪,声音中还含着几分愤然不平,“她绝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就连云家都不曾怀疑她,如今她人都没了,你们衙门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见他如此维护云府,陈中泽不由皱眉问他道:“你真的相信你娘子是死于意外吗?”
“就是因为你们衙门怀疑她下毒,她才会东躲西藏,以至于在走投无路时误伤了自己,”林厨娘的丈夫怒瞪着他们,愤然道,“我娘子究竟是不是死于意外,难道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听起来,云家已经全然将林厨娘的死归咎于衙门,而且她的家人还深信不疑。
陈中泽听着心结抑郁,开口便要反驳,但却被许长恒给拦下了:“算了,如今咱们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他本就感恩于云家,又对衙门并无好感,多说的确无益。
她默然看了一眼屋中四处可见的孩童玩物,温声问道:“这位大哥,上次我听说你家孩子有旧疾,是什么病?”
许是没料到她会关心自家孩子,那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愿回她。
见他左右不愿配合,陈中泽好不容易才将打人的**按捺了下来。
最后,他们一无所获地被请出了林厨娘家。
“刁民!”等身后的木门被“啪”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陈中泽恨恨地踢了一脚墙角,“本公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还有人将云家奉为大恩人的,愚昧!自己的娘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都不相信!”
“听说因为云向迎喜欢林厨娘的手艺,的确给她开了不少俸银,而且听她相公的意思,他们的孩子恐怕有时不时便有可能复发的旧疾,故而他们家很缺钱,他之所以如此维护云家,很可能是因为林厨娘死后,云家为了安抚他,又拿出了不少银子。”她提议道,“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们就去问一问邻里吧。”
正如她所言,据林厨娘家的邻居说,林厨娘的确有个自小多病的儿子,那孩子每次旧疾复发时便需不少珍贵药材,而之前的买药钱几乎全都依仗林厨娘在云家的俸银。
邻里感慨道:“以往啊,他们一家子每日都是哭丧着脸,过了一日不知道怎么熬过下一天,可自从她去了云家做工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为了买药请郎中发愁过了,怎么说都是一桩好事。”
许长恒微一思量,问她道:“听说林厨娘在中秋前还送回家一些药?”
之前林厨娘的相公在收尸时,她曾听他哭着说“孩子的病又没有复发,你好端端地送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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