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许长恒自己也没有想到,那死者的死状,她竟似曾相识。
还有来找这个香客做生意的中年人,山脚下的那头驴子……
目光无意间瞥见放在东跨院门口的那块被挪到一旁的石头,只见上面沾染上些黑色的污渍,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副久违的场景来。
随后,她又想起之前听安川提及的一件事,只觉得心中霎时一片清明。
原本站在安川身后的许长恒又向前走了一小步,低声对他道:“公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安川并未犹豫,对方丈稍一点头,便示意她随自己出了院门。
穆家的两位夫人已经被安排准备下山,膳堂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怀疑什么?”
她心中早有推断,也不再迟疑,道:“属下怀疑,那井底的人,可能就是南和县偷了药铺两根老人参的那个窃贼。”
他有些意外,问道:“为何这么说?”
“之前,属下在山脚下寄存马车的时候,曾听那个看马人说,有香客将一匹驴子寄存在了他那里,说好了第二日便会下山来取,可却好几日都不见他来,我想,那个人可能就是无束师傅所说的那个突然在这里失踪的那个香客,于是便向又下山向他打听了那人的相貌年岁,的确与这里的僧人所说的并无大差别,而且,”她思忖着道,“那看马人还说,听口音,那人应该是从南和县过来的,但他自己却没有承认。”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属下也找这里的僧人打听过了,就在我们刚来的那一日,找无束打听一位香客下落的人是肃岭县的一位掮客,是专门介绍买卖从中赚取佣金的,这些天,他都在倒腾人参鹿茸等药材的生意,经常会在飞云寺与人交易。他之所以来找那个突然失踪的香客,应该也是为了与之做生意。而之前您说,春萃堂的老郎中正在四处不惜以高价收购这些东西,说不定那掮客就是要帮那香客将东西卖给春萃堂的。”她沉吟着道,“可是,那香客却死在了井底,自然没有机会与那掮客如约会面,若是他的死只是一个意外,那他带了的东西也便被留在了斋房里。”
而后来,他的东西便被一个人给私吞了,那个人便是无束。
也正因着私藏了失踪香客留下的东西,无束才会那般惊惶无措,更何况,他还曾试图将那香客留下的东西卖掉。
安川曾经提起过一件事,她自己也听说过,说是几天前有人去肃岭县的衙门报案,声称自己的一根人参被春萃堂给私吞了,可还未升堂,那报案人却先跑了,而且从始至终,他都将自己包裹得极严实,似是见不得人一般,若她所猜不错,那个报案人应该便是无束了。
“属下已经打听过了,无束师傅前几日告了假曾下山过一次,就在那个香客失踪后的第二天午后,”她道,“我想,他应该是在去找那香客时,发现他人虽然不在了,可他的包袱中却有一根人参,为了替他母亲筹钱看病,他便生了私吞的心思。后来他见那香客果然没有回来,以为他是死在了后山,便撒谎称那人已经下山了,而他自己却打算将人参卖掉换钱。可让他没料到的是,与他交易的人却并不诚信,不仅没有给他银子,反而私吞了那根人参。”
但据她所知,春萃堂的人做生意并不会这般不厚道,无束之所以遇到了这种事情,大概是因着他被对方认了出来,至少是被对方识破了他的身份。
对方断定他的人参来路不正,知道他即便是吃了亏也不敢声张,故而才敢明目张胆地黑了他。
可无束却并不甘心,毕竟这是他为母亲筹钱看病的唯一出路,于是,他一怒之下跑到衙门想要报案。但是,在升堂前,他又想到若是官府深究,他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所以才临时反悔,顾自逃走了。
“倒也有道理。”安川认同道,“不过,你为何觉得,这个香客不是为人所害的?”
若是无束的确私吞过他的人参,那他的确有杀人动机。
但是,她并不这么认为。
“从死因。”又谨慎地思量了片刻,她才道,“人参乃大补之物,的确益肺补脾安神增智,却不可滥用。气血两虚者食之,可大补元气生津安神,但也需每日酌量,而对体质壮实身无病患之人来说,多食人参不仅对身子并无裨益,而且还有可能引起恶果,尤其滥用更不可取。”
之前她在春萃堂时,见过一位大病初愈的人前来就医,他的口腔有溃疡,鼻子出血,胸闷气烦,不久后便一命呜呼了,原因便是他的家人为了给他补血气而给他喂食了不少人参。
而那人的死状,与安川所说的井底那具尸体的极为相似。
若是那香客身强体壮却也食用了过量人参,那他很快便会感到不适,定然想找水喝,而东跨院的井口被封住了,他有可能之前便瞧见西跨院有一口并未被封住的水井,便想过去打口水喝,没想到却失足跌了进去。
但他并非是因着那一次失足而死的,他真正的死因是滥食人参。
当然,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推测。
不过,若要印证也并非难事,只要无束能说出实话,而验尸结果又能佐证她的猜测,那一切也便顺理成章了。
虽然她对自己的这番推论有九成的把握,但也不敢断言,故而也想寻求他的意见,却没想到她虽然刻意停了半晌,但安川却始终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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