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恒没料到,安子睿随口的一句话,竟让她得知了一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一段风月,而且还是与吴映雪有关的。
原来在两年前,吴映雪便与皂班的一个衙役情投意合了。
皂班衙役算是柳县令的随行护卫,也负责开道、升堂站班及在公堂上执行刑苔,故而经常有机会出入内院,时日一久,吴映雪便与一个名唤唐壬奇的皂班衙役熟识了,并对彼此暗生了情愫。那一年的七夕节,有人看见吴映雪送给了唐壬奇一方帕子,而唐壬奇也送了她一支簪子做回礼,他们的事情才传了出去。
不过,因着刘厨娘与吴花匠一向开明,而唐壬奇自小父母双亡,故而他们并未对外避讳两人的关系,甚至在一年多前,衙门还传出他们将要定亲的消息。
可没想到,就在那时,南和县发生了一件命案,一天夜里,城东的一个院子起了大火,独居于此的一位老人葬身火海,等大火被扑灭时已经被烧得只剩骨灰了。
“其实,那件案子并不复杂,死者是云家大房的一个郎中,他白日里在云府当值,夜里便会回去,而在他死后,我们在那片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门牌,是云家护院所用的。”安子睿边回想着,边缓缓道,“我记得,我家公子最后将凶手锁定在了云家的那个七哥陆寒身上,而且陆寒也的确在白日里与那位郎中起过什么冲突,本来也算证据确凿,既有人证也有物证,但没想到,只一夕之间,人证翻了供,物证也莫名其妙地从物证房消失了,而陆寒自然不愿承认他杀过人,所以那件案子便成了悬案。”
她疑惑地问:“可是,这件案子与吴姑娘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物证丢失之前,只有唐壬奇一人进过仵作房的物证处,”安子睿解释道,“虽然他否认自己去过仵作房偷走了物证,衙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认定物证就是他偷的,但为防他是云家安插在衙门的眼线,柳县令还是决定将他请出了衙门。”
“可即便他做不了衙役,也大可以另谋生路,为何吴姑娘会与他断绝关系?”她更是不解,“照理说,吴姑娘不似那种会不愿与心上人共患难的人。”
“若他只是被赶出了县衙,吴姑娘自然不可能与他断了姻缘,”安子睿摇头惋惜道,“因为在他被赶出衙门后没几日,就去云家做了护院,如今正在陆寒的手下做事,还成了云家二爷的一个心腹。”
原来如此。
若唐壬奇当真刚离开衙门就去了云家,无疑在佐证他便是云家安插在衙门的眼线,而她认识的吴映雪,定然不愿与不忠不义的宵小之辈有任何牵连。
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在吴映雪给她英雄救美的机会的那日,她急匆匆赶到永和门时,在看见那个乞丐非礼吴映雪的同时,还瞥见一个男子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当时她以为他是因路见不平故而来相助他们的,可没想到在她动手时,那人反而停了脚步。
更奇怪的是,那人虽然到最后都未曾露面,但却一直隐在角落里静静地站着,只是被她无意间瞥见了,不过,当时她和吴映雪及苏词都各有损伤,故而她虽觉得那人有些蹊跷,却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说不定那人便是唐壬奇。
他见到吴映雪受辱,原本想要出手救她,却见自己先动了手并见那乞丐落于下风,便停了下来。后来,虽然他不敢出现在吴映雪面前,但却还是极为关心她,是以便躲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中默默地看着她。
若那人当真是唐壬奇,那他很可能对吴映雪还有情意,只是知道她不可能会原谅自己,故而不敢靠前。
她很懊恼自己竟不知吴映雪还藏着这么一段伤心回忆,有些纳罕地问安子睿道:“为何我从未听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一件凶杀案的物证莫名其妙地丢了,不仅不知是被何人盗走的,而且还因此将一桩本可真相大白的案子变成了死案,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整个衙门都要遭殃,有谁敢提?莫说吴姑娘的这段风月,哪怕是唐壬奇这个名字,在衙门里都是一个忌讳。”安子睿叹了一声,道,“更何况,还有一个更为要紧的原因。”
以为他要说一件对吴映雪来说极其重要的事,她提了心,问:“什么原因?”
安子睿问她:“衙门对面的何姐包子铺,你肯定光顾过吧?那铺子是何姐开的,何姐是什么人,你没听说过吗?”
她自然听说过:“她是刘厨娘的死对头,江郎中的意中人,也是南和县最会做包子的厨娘。不过,我听说她用卖包子的钱开了不少的浴堂,不仅在咱们南和县,就连整个寺明州都有浴堂在她的名下。”
安子睿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没错,她的确是刘厨娘的死对头,但她最疼惜的人却是刘厨娘的女儿吴姑娘,她曾经放过话,若是被她知道谁再敢在背后嚼有关吴姑娘与唐壬奇的舌根,便一辈子都甭想去买她的包子,也甭想再去她名下的浴堂了,敢问这整个县衙,谁能离开何姐包子铺的包子过一辈子?更何况,做何姐的敌人便是与江郎中为敌,在衙门做事的有谁敢得罪郎中?怕是不要命了。”
没想到他要说的要紧的事情竟是这个,她不由无言以对。
“对了,若是你对那个案子也有兴趣,可以翻一翻宋姑娘的手札。”在离开前,安子睿提醒她道,“那是她来到县衙后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她定然也记了下来。”
因着对吴映雪的关心,她的确对那件案子很感兴趣,可安子睿这次却是失算了,因为她翻遍了宋汐的所有手札,却并未找到与那一桩死案有关的任何记录。
想来,可能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件案子,她还未曾有记录的习惯。
虽然想看的东西并没有找到,但时间却还是飞逝而过了。
转眼便到了暮晚,安子睿来送饭时,本是要将宋汐手札带走的,但他并没有伸手朝她要,而是颇有深意地对她道:“我家公子说了,让你将东西直接送到他书房去。”
她愣了一下,心存一丝侥幸地问他:“安捕头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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