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托词自己累了,央包惜弱读些“外面判的案子”,又或者自己胡乱编些女子自立的故事也让包惜弱读给他听:“功课好沉。妈声音好听,帮我念一念,我听着妈的声音就一点也不累了。”
包惜弱毕竟起步有些晚了,并不至于一夕之间完全变了个模样,然而时日久了,倒真有一些利落的意思了。也不死守着被完颜康认为是邪教的贞洁观了。最会心的一击是,居然有官人支持寡妇再嫁,被称为“义举”。
时人心里,读书人的地位总是要高一些的,他们说的话更让人信服一些。包惜弱多方证实之后,不免怅然若失——是之前听的错了吗?我爹也错了,铁哥也错了?王爷是一直纵容着我,不令我劳心。以前日子的过法算是不对?又想她父亲终究只是一个秀才,学问好像是比不得中进士做官的人,看来竟是一直错了。我这些年心里的苦闷,又算什么呢?又究竟为了什么呢?
完颜康却不再步步紧逼地对她说教,只是往她面前堆一些书籍。又或者设法让她“无意间”看到一些个律令或者故事,再或者诱她出门走走,接触些性情爽朗的贵妇。惹得包惜弱道:“奇怪,近日怎么总有这些东西在眼前晃?”
完颜康笑道:“大约是您上心了吧?我开始不认识契丹字的时候,放到我面前也只当是花纹,后来认识了,才知道每个字都是有意思的,不经意就将意思默读了出来。我倒常看这些,如今爹不在家,我常来陪妈,妈才觉得看得多了。”
包惜弱的表情并没有放松,忽然问道:“改嫁没有错,是不是嫁了敌国之人错了?”
完颜康愕然,待要说话,包惜弱已经点点头说了句:“我好像明白了。”完颜康不由问道:“妈,你明白什么了?”包惜弱指腹轻拂他的眉毛,轻声道:“误了你。”说完手指移到他的唇上一封。弄得完颜康心中惴不安,他很担心包惜弱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昔日包惜弱想问不敢问,如今情形掉了个个儿,变成完颜康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包惜弱察觉出他的不安来,主动对他讲:“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完颜康懵逼。JPG。
作者有话要说:
【1】宋辽金这一段,基本就是这样了,北宋的表现已经不需要黑了。为了不妨碍大家阅读流畅,这里就不多写了。因为北宋的表现真的特别奇葩,我写完两千多字,又删了……
打个简单粗暴的比方,就是努力赶走叶不修的嘉世,一路掉到挑战赛,完了挑战赛又被打爆,最后打包卖了那个阶段。高层表现只能用恶心来形容。
唯换老板可破。
遗憾的是那会儿不太流行打爆老板……
第17章 兄弟间
懵逼这种事,懵着懵着也就习惯了。
完颜康懵完之后,花了三个时辰拣回理智,火速去找包惜弱——说话说一半儿,太让人难受了!
以往明明都是他这么吊别人的,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好想哭。得赶紧跟她沟通,万一她钻了牛角尖儿就坏了!
包惜弱有自己的想法,这当然是很好的,完颜康现在却恨不得她能开窍得再慢一点。她似乎把过错都能揽到自己身上了,完颜康心里很不安,很担心包惜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不均衡发展,想明了问题,却没解决的办法,会把人活憋死的!完颜康的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包惜弱想太多,然后崩溃掉!因为眼前这个境况,母子俩的力量是完全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
完颜康惴惴不安,寻到了包惜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妈,你是不是又想什么宋国金国的事情了?”
包惜弱勉强笑道:“在想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完颜康哑然,就像包惜弱问完问题,一眼就从他的表情上读出答案一样,完颜康也从包惜弱的脸上读出了答案。包惜弱苦笑道:“我真是个没用的妈,对不对?我但凡有点儿用,就不用让你小小年纪陷到这般困境里了。”
想起儿子问她为什么不重大义而在乎小节,自己却振振有词说小女子只有小节,顿时羞愧得要命。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儿子了。她人生前三十年什么大事也不须自己动脑子,现在才开始独立思考自己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哪里想得出周全的办法来?
踌躇了一下,包惜弱便拣自己能想的最好的办法问完颜康:“要不,我将你送到丘道长那里,好不好?”
完颜康又懵了一下:怎么又绕回丘处机身上上来了?!
这回没懵太久,完颜康反问道:“妈你打算将事情全扛下来?我是被蒙蔽的,我清清白白的,他们得照顾我,是也不是?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国家大事,小女子只有被碾为齑粉的份儿。谁也没问过你愿不愿意,便没有资格追究你的责任。等你能拿得了主意,再担这个担子吧。”
包惜弱又想哭了,强忍着道:“那可不一样,我总归是你妈,已经对你不起,便不能再叫你独个儿为难。见了丘道长,你可不要顶撞他。你不要拜他为师,便不拜,如果金国这里有个万一,你还有个去的地方……”
完颜康越听越不对味儿,打断道:“妈!我不要他!跟他过活我宁愿去死!我自在的日子过得惯了,才不要听人啰嗦呢。”
包惜弱道:“那怎么行呢?我们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靠着谁吃饭,便要受谁辖制。你本是宋人血脉,只因我糊涂,才致你沦落到此。我必须将错事再改回来。”
完颜康听了她的说法,暂时放下心来,道:“妈,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想宋、金合而为一。宋国金国,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分别的。”
包惜弱微张着口,惊讶了一下:“啊?那不行的!听妈说,你自己不在乎是不行的,外面的人都在乎!他们会逼死你的!两个家两个国,都会有人逼你选的!一个人两个人你不在乎,三个五个你也不在乎,要是所有人都让你选呢?”她现在倒看得清楚了。
完颜康自是不能对她讲准备一挑二,便说:“妈,你这才读了多少书,知道多少事呢?你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不如再多看看,就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了。”
包惜弱现在倒信了儿子的能耐,却又定下了另一样主意:我既明白了这样的事情,就得跟丘道长讲明白了,可不能再让他误会康儿了。
然而丘处机并没有再出现在王府里,完颜康怀疑他是被气走了。
待完颜洪烈从山东回来,道是将一处叛乱抚剿并重地压了下去。对完颜康道:“丘处机不曾再过来吧?我在山东遇到了他!”完颜康顿悟:山东有义军,丘处机大概是去帮忙了,只是没想到这股义军实力略差,被镇压了。
此后不知为何,丘处机也不曾再来。反是完颜洪烈常被金主召去议事,却又面色凝重地回来了——这是金主的疑心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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