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实在是一种太过残忍的存在,无声的流逝中,早已经把另一个人的存在痕迹给覆盖。如果不仔细翻找记忆,甚至连那人的样子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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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江当初走得一身轻松。
他对自己沉疴已久的身体清楚得很,作为一个流浪于星际间的拾荒者,他对生死看得很淡。在又一次旧伤复发,感觉到信息素和生命的流逝都趋向于极限时,随江喊住了正准备早早躺下休息的随意。
随意当时已经在角斗场待了一年多,逐渐适应了厮杀的氛围,不会再被吓得手脚发软,每次下场时身上的伤口也比最开始要少很多。
角斗场排场次是不会管你有没有养好伤的,她上一次的伤口还没痊愈,第二天又要上场,眼下只能早点睡,争取养精蓄锐。听到随江喊她,随意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嗯?”
随江看了她一会儿,在随意耐心告罄前忽然笑了笑:“也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才几岁,就天天装得跟个大人一样。”
随意盯着他。
就算按照沃达星这短暂得可怜的人均寿命来算,也算得上正值壮年的俊秀青年,却非要一幅历尽沧桑的颓废大叔打扮,说什么都不愿意收拾收拾自己。
随意想不明白随江到底哪来的勇气说她。
“你生日也快到了?十二岁,有些人分化早,也该开始准备了。你想分化成什么性别?”青年依然是不修边幅的样子,天然带着弯曲弧度的头发有阵子没剪,脑后随手绑起来的一个小辫子的发尾都已经过了肩。
头顶浮着各种杂色的大灯还没关,黯淡的灯光落在堆满杂物的屋子里,在不同材质的金属的反射下投出凌乱的光影,杂色的明度都很低,有些灰,混在一起就变得很混沌,像是一幅画脏了的画。
但是随江正坐在工作台前,开着全屋最明亮的一盏小台灯。他手肘搭在工作台上,撑着头,语调是一贯的散漫,却因为带着笑意而显得轻松起来。蓝色调的银白光晕打在他线条深刻的五官上,那双深蓝近黑的眸子远比平常更明亮,显出一种通透的沉静的蓝色。
他好像突然变年轻了,身上有了青年人该有的生机。
“……离我生日还有三个多月,还很早,而且普遍的分化时间是十五岁,分化成什么性别也是随机的。”随意说不清为什么,但是直觉不对劲。她坐在床上,坐在昏暗中,看着明显异常的随江,睡意顿失,神情依稀如临大敌,“怎么了?”
随江被小姑娘警惕的样子逗笑:“就是好奇问问,分化虽然随机,但是和个人的意念强度也有一些关系,念力足越强,说不定就能分化成想要的性别。”
随意如果上过生理通识课,肯定直接就把教材拍他脸上,告诉他性别分化属于完全随机事件,意念再强也没用,要不信谣不传谣,以免分化后心理落差太大受到打击。
但可惜,她全部的知识都来自于书籍和随江,而沃达星上流通的书籍不多,里面更加不可能有这种常识性科普读物,所以她真的就相信了随江的话,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回答道:“……beta。”
随江好奇挑眉:“嗯?”
“beta很好。”随意有听他说过abo三种性别的事情,当下条理清晰道,“虽然现在信息素抑制技术发达,ao易感期基本得到了解决,但是影响还是存在的吧?我不想自己有一天会被信息素这种东西控制。而且就算ao的精神力等级普遍更高,但是我不觉得beta就一定会输给他们。”
少女的面容还很稚嫩,眼眸漆黑,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勇敢和自信。
随江平常总是懒散的,仿佛万事不关心,从未像今天这么爱笑。
他笑她即使一直假装大人,也依然只是个孩子。
关于abo性别平等的革命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相关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再像上个纪元革命前那么畸形偏激,但是先天的差距却不是那么好弥补的。
alpha先天身体素质优越,omega普遍精神力等级高,即使是倡导自由平等的联邦内,高层依然是ao占比更多。
倒也不是说beta就一定不如人,随江自己也是beta,而且放眼漫长历史长河,堪称传奇的beta也并不少,只是成年人的世界终究要更加冷静和现实。他不准备告诉随意这些东西,但是私心里,却依然是希望她能够分化成ao的。
随江看着正在疑惑他笑什么的少女,想,最好是个强大的alpha,这样以后被渣a欺负的可能性才最小。
即使他看不到她分化的那天。
沃达星上,孩子气和天真之类的形容都不是褒义词,随江却觉得自己在这么个地方都没把孩子养歪真是不容易,看向随意的目光就更加满意柔和。
随意:?
她现在彻底睡不着了。
“beta确实也挺好的。”随江点点头,并不反驳她。
他的私心是一回事,随意自己的意愿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他从来没把随意当成不懂事的孩子,而是一直把她看作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独立个体。先不说分化是随机的,谁都决定不了,就算真能让自己选择,随江也不会干涉随意的任何决定。
无论是当初她选择留在角斗场,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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