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瑶咬了下唇,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扔出去,回到榻上,倏地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他是她的沈奕,他从不食言,不会叫她失望。
她信他。
可她还是慢慢蜷缩成一团,裹紧了被子,努力逼自己闭上眼。
明明才分别一夜,她却开始思念他了……
陈全睁开眼,喉咙疼痛如火灼,皲裂的唇上传来刺痛。
他已经不在诏狱的天牢里了,身处一间极其狭窄的石屋里。四壁冰冷,一道极细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
四下安静极了,静得甚至能听到石门外烛芯的噼啪声响。
他很久才从涣散的意识里慢慢回过神来。
他不知自己在冰冷的木板上躺了多久,胸口一阵阵疼得厉害,四肢毫无力气。但他竟然不觉得有多难忍,只是慢慢蜷缩起来,缩在角落里,茫然地看着黑夜里微弱的烛火。
恍惚中,陈全觉得又回到了幼年被关在狗笼子里的时候。
打他的人用尽全力,一鞭又一鞭地抽他。他痛得麻木了,眼神开始涣散。
他蜷缩成一团,以为自己要死了。瘦弱的小姑娘从笼子的另一个角落里爬过来,用力地把他护在怀里。
满是勾刺的荆条掉转了方向,狠狠抽向那女娃……
陈全不记得她对人牙子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人牙子怎么消了气,只记得她的眼泪大颗滴落在他额头上。
有点烫,又有点痛。
后来某个黢黑的夜里,陈全问过她为何要护自己。
“他们都死了,我怕你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神态略有窘迫,“我不想你死,至少有人可以和我说话。”
那日,陈全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崔怜儿。他抿着唇,清秀的小脸上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眸底浮起了莫名的情绪。
再后来,他们终于逃了出去,相依为命四处乞讨。陈全无数次回想那段时日子,很苦,但竟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平和时光。
又一年盛夏,崔怜儿得了重病,眼看要不行了。陈全跪在大街上拼命磕头,求着路过的锦衣贵人,头磕破了也没人理他。
有人抬头望骄阳,无人低眸看悲苦。
直到一袭嫣红衣裙垂落,身量瘦长的小姑娘抬手将两个小娃娃扶了起来。崔怜儿得救了,为报救命之恩,她决定留在贵人身边。
那夜陈全独自在宫门下徘徊了许久,暴雨击打在身上,浇透了他的思绪。
在长宁宫再相逢时,无人窥见处,崔怜儿拉着他的手,哭了很久。可他居然不觉得难过,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又烫又痛,和小时候一样。
陈全缩在浓郁的黑暗里,任凭往事冲刷干涸的思绪,整日半梦半醒。
或许,醒不醒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昏沉地想,怎么还没死呢?他熬了十三年了。
过去几十年人生如走马灯晃过,暗淡无光,黑白交织,凉得像幽林里最平静的一池清泉,分明映照在光芒之下,里面却冻得刺骨。
只是,黑白无彩的人生里,始终有一抹浅淡的栀黄挥之不去。
陈全微微扬起嘴角,挤出一丝笑。
但想到要见她,陈全心里又生出了忐忑的卑微。他是丑陋的泥潭,不堪仰望纯净的冬雪。
终于有人推开了门,轻轻喊了一声,“掌印?”
陈全没有应声。
不知是谁走进来,将他一左一右地架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经过漫长的甬道后,陈全终于沙哑着嗓子,昏昏沉沉地问了第一句话:“殿下,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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