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征兵,村里的青壮年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又为了修河堤,家也没了,田也没了,老的小的也不放过!”
“说好的补偿款,直到今儿都没见到半个铜板!河堤呢?还不是老样子!天晓得那群夯货拿钱做啥去了!”
“眼看这又要涨洪水,逃命了有什么用,家里一粒米都抠不出来了。咱们就盼着赈灾的粮食活命,官府竟然瞒着不发,好哇,想倒卖是吧,反正这狗日子也活不下去了,咱们好歹做个饱死鬼!”
“叫你们太子出来!叫他给我们个交代!”
其中一人振臂高呼,人群立即随之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对,叫太子出来!”
“叫他出来!”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再拦着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说到悲愤填膺处,王屠夫睚眦欲裂,抓紧刀柄,长臂一挥,竟然嚯地出手,刀尖抵上了谢明翊的胸膛。
暗卫们急得大惊失色,执剑就要上前来。
却见谢明翊面不改色,手握剑柄,站在火把与刀光交织的光影中,慢条斯理地再度开口。
“各位怕是有所不知,抢夺官粮乃是大罪。今日若是粮仓有损,所有冲击粮仓人等罪同谋逆,按大魏律法,犯者斩立决,族人连坐,族中男子年满十六皆斩,女眷悉数没为奴籍,其余人等流放边疆,劳作至死,不得有赦。”
周围的村民仍是群情激愤,几个持刀的男人本想上来先发制人,听清楚了谢明翊的话,皆是脚步一顿。
谢明翊嗓音淡淡,目光却是锐利如鹰隼,盯着为首的几人,一字一句道:“今日,若有人妄图越过雷池,就、地、正、法。”
他最后斜睨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木头,剑尖轻点,音调陡然转冷。
“还是你们觉得,自个儿的脖子比那东西结实?”
几人抬眼,迎上那双戾气顿生的眸子,被盯得毛骨悚然,登时全身都发僵了。
想起谢明翊方才雷霆之势的一剑,众人不由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对上了一尊冷酷无情的杀神。
这时,却听得眼前那尊杀神又不疾不徐开了口。
“我知晓,诸位处境艰难生活困顿,所求不过一粥一饭,实则并无谋逆之心。”
“但请诸位仔细想想,这批官粮昨日才到涪州地界,即便毫无耽搁地分发下去,也要先摸清灾民情况,再行定分,期间少说也要四五日。诸位何以现在便笃定,日后官府会隐瞒不发?”
“诸位不知,这批粮食乃是陆相经手,陆相待父老乡亲如何,不必我多言。纵使有人心怀不轨,陆相也绝不会姑息。诸位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陆相吗?”
他神色凝重,声线却平稳如常,每一字都咬字清晰,如一阵鼓点,敲击在众人心头。
整个山路密林一下陷入安静。
随着谢明翊沉稳的声音传遍众人,回荡在林间,晃动的火光和冰冷刀光也仿佛褪去了狂热,变得摇晃不定,渐渐黯淡下来。
先前听人说官府所作所为后,他们怒火冲天,一时气血上涌,哪里想过这么多。即便真出事,想的也就是自己脑袋搬家,不曾想,合族性命都挂在他们手上了。再一想,新任的宰辅陆相原先半退半隐时,也不忘时常照拂老家,更是朝野有口皆碑的名门清流,若是他主管赈灾粮食……
众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朝为首的王屠夫身上看去,目光犹疑不定。
王屠夫早已是冷汗涔涔,后背甚至透出了汗渍。他无法告知旁人,与眼前这人对视的片刻是如何煎熬。
“哐啷”一声,王屠夫手里的大刀倏地落在地面的石块上。
这声音宛如惊雷,打破了死寂。
接着,一声又一声的大刀和棍棒声响起,东西在地上几乎堆成了小山。
谢明翊手腕松了松,反手将长剑插入鞘中。他正要跨过一地狼藉,转身上马,却察觉身后忽地袭来一道劲风。
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冲了出来。
“狗官,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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