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中,他白衣渡江,一剑杀敌,血染雪野,全歼仇敌。他如月神下凡,似星魔转世,他闪耀着神祗般的光芒,他也寄托着全族人的希望。
夜幕降临,山海谷聚集了数万月落族人,天月峰下更是人头攒动。
后围子“雪梅院”中,江慈见淡雪坐立不安,不时望向院外,笑道:“阿雪,你是不是很想去看‘天葬’和即位大典?”
这五日,卫昭仍每日过到“雪梅院”,也仍旧逼江慈写下那首诗,江慈依旧不从,不是与他冷颜相对,便是顾左右而言他,卫昭倒也不再用强,逼迫无果后便冷笑离去。
江慈不肯写下那首诗,自然便出不了这“雪梅院”,倒与淡雪梅影日渐熟络。三人年岁都差不多,又都是天真纯朴之人。江慈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既暂时不能出逃,便知和身边之人相处和谐才是上策。她与淡雪言笑不禁,又向她请教绣艺,梅影本对她是华朝人有些不满,但见她随和可喜,天神一般的教主又每日来探望于她,遂也逐渐放下成见。江慈教她二人煮华朝菜肴,她们则教江慈刺绣,三人迅速结出一份少女的友谊。
在这几日的相处中,自淡雪和梅影口中,江慈知道了更多月落族的历史。这才知月落一族,自古相传,是天上的月神因见凡间苦难深重,毅然放弃了数万年的仙龄,投于尘世之中,拯救世人,要磨炼千年、积累仙缘之后,才能再列仙班。故他的后人名为月落族,取月中降落的仙人之意。
正因为如此,所以每任月落族族长去世后,族人便要为他举行“天葬”。在子夜时分,将逝者自天月峰顶的登仙桥抛下,若其能回归天宫,月落一族则将成为天神一族,如其落于山海谷底,则来年全族也能风调雨顺,虽仍为凡人也可保安宁,但若在“天葬“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族长不能平安下葬,则会天降奇祸,月落一族将永沦苦海。只是族长究竟如何才能“回归天宫”,数百年来却是谁都不曾得知。
而自古传言,月落族人,若是于“天葬”之夜,能亲眼目睹族长升天,就能过上万事顺意的日子,所以族长“天葬”,几百年来一直是月落族最盛大的日子。
江慈这几日听淡雪梅影念叨要观看“天葬”和即位大典,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见淡雪坐立不安,便问了出来。
梅影瞪了江慈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小圣姑吩咐了,不能离你左右,你不能出这院子,我们便也出不了。若是没有你,我们早就去了天月峰了!”
江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笑道:“其实我也想去瞧瞧热闹的。”
淡雪坐了过来,拉住江慈的手:“江姑娘,你行行好,去和教主说说,说你也想去看‘天葬’,再带上我们,教主好象对你挺随和,他一定会允许的。”
梅影有些沮丧:“教主现在忙着上天月峰,肯定不会过来的。”
江慈极为喜爱淡雪,觉她纯朴勤劳,又怜她父亲死于战乱之中,母亲因为是绣姑而双目失明,幼弟又被送到华朝为娈童。她想了想,知现下让淡雪去请卫昭,他是一定不会过来的。
她想起以前与崔亮闲聊时听过的法子,咬了咬牙,将长长的绣针往“曲池穴”上一扎,“唉哟”一声,往后便倒。
淡雪梅影吓了一跳,抢上前来将她扶起,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梅影忙冲出院子。不多时,轻纱蒙面的程潇潇匆匆赶来,拍上江慈胸口,江慈睁开双眼,弱声道:“快让你们教主过来,我有要紧话对他说,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程潇潇有些为难,今夜大典,关系重大,教主正全神准备,不能抽身。可这少女是教主交给自己来监管的,而且教主这几日天天过来见这少女,她所说之话必牵涉重大。见江慈面色惨白,汗珠滚滚而下,她不及细察,转身出了“雪梅园”。
再过得小半个时辰,卫昭素袍假面,匆匆入园。他挥手令众人离去,探了探江慈的脉搏,一股强劲的真气自腕间涌入,迅速打通江慈用绣针封住的“曲池穴”。他眼中闪过恼怒之色,拎起江慈,步入石屋,将她往石床上一扔,声音冷冽透骨:“又想玩什么花样?!我今天可没功夫陪你玩。”
江慈忍住臂间疼痛,笑着站起,也不看向卫昭冷得能将人冻结的眼神,拉上他的袍袖:“三爷,我想求您件事,可知您今日事多,怕你不来见我,这才不得已装―――”
卫昭性子阴沉冷峻,不喜多言,族中教中男女老少对他奉若神明,甚至都不敢直视于他。以往在京城之时,满朝文武百官对他又妒又恨又是蔑视又是害怕,这十多年来,除去世间有数的几人,无人敢与他平目而视,无人敢与他针锋相对,更无人对他喜笑怒骂,嘻皮笑脸。
可偏偏遇上江慈,这野丫头不但敢反抗于他,以死相逼,还敢不听从命令,敢从他手上出逃,敢用这些小伎俩戏弄于他,不由让他十分恼火。
他右臂一振,将江慈甩开,江慈碰到桌沿,见卫昭欲转身离去,仍笑着拉住他的衣袖:“三爷,我想去看‘天葬’,你就带我去吧,可好?”
“不行。”卫昭言如寒冰:“谁知你是不是想趁人多逃跑。”
“我不会逃的,也绝不给三爷添麻烦,我就在一边看看,成不?”江慈摇着卫昭的衣袖央求道。
“休得多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见他仍欲离去,江慈大急:“那你要怎样,才肯让我去看‘天葬’?”
卫昭顿住身形:“你乖乖地将那首诗写了,我就放你去看―――”
江慈怒道:“不行!我早说过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是你言而无信,还要胁于我,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难怪京城之人都看不起你!”
卫昭眼中怒火腾腾而起,他揪住江慈头发向后猛拉。江慈剧痛下仰头,眼泪汹涌而出,急道:“我又不是为了自己要看,是为了淡雪和梅影。她们对你奉若神明,只不过想去观礼,却因为我的原因而去不成。淡雪那么可怜,阿爸死了,阿母瞎了,阿弟又被送到薄云山帐中做娈童,生死不知,不定受着怎样的折磨,我是见她可怜才想办法找你来,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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