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05,还没有解开背包,我就躺在只有木板的铺上沉沉的睡去,直到感觉到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下铺的床板都被余力踹塌了。
我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然后挣扎着起身,揉揉眼睛,以为出什么事情,刚刚想发飙,结果看到眼前的身影愣住了。
我的堂叔来了。
他满脸通红,我感觉他的头发都要燃烧的样子,就像一个行走的火炬,不知道谁把他惹毛了。
他一看到我张嘴就骂着:“你个瘪犊子,小王八糕子,去抗洪了,怎么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
我一时语塞,还是战友过来解的围,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其实大家也在编瞎话,那段时间闹心,就是不愿意打电话。
看着堂叔气的直转,我小心的安慰着说:“部队说上去就上去了,哪有那个时间,当时很突然,而且线路也不通”
“再说了,你看电视剧里,哪个部队下了命令说要开拔,然后说给大家俩小时时间,回去排队打电话”,我眼睛一转,又解释道
“你给我滚犊子,少瞎唬弄我。要是有心,半路也能想办法联系一下家里呀,你知道你爸、妈多担心?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抱着电视看,就怕少看一眼把你错过去”
堂叔显然没消气
“您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哪有电话呀,到处是灾区和灾民,就算找电话,人家电话每一分钟都关系到多少人的生计和抗洪的大事,咱能好意思挤上去说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解放军得有解放军的素质,你以为像你们老百姓呢”
“老百姓咋了?你当了几天兵,长本事了,是吧”
我看堂叔要上来继续揍我的架势,赶紧做出让他息火的手势,毕竟周边还有战友呢,不能太让我下不来台。
“你是不好意思了,你知不知道,本来以为你们部队裁撤了,很快就能回去工作。结果你妈在电视上看到和你一起当兵的那个同学了,他们看监狱的武警部队都上去了,你妈才反应过来给你们连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这才知道你们也拉上去了,哭了好多天”
堂叔把帽子往地上重重一摔“你就是个混蛋,要不是人家于诺,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
“嘿嘿嘿,是是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犯这种错误,回头我向我妈赔礼道歉”。
我没脸没皮的把帽子捡起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然后说:“当兵扛枪的,命令如山倒,随时开拔这是正常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咱就得遵守这儿的规矩,何况我们抗洪抢险这是解放军的职责,您说是不是?”
我悄悄的查看着堂叔的脸色,发现有了点变化
堂叔摸着帽子,一边拍了拍浮灰,一边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成天惹事,到了部队上也不让家里安生。知道你抗洪了,有功,看看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他一指身后的包
“哟,榛子、松子儿”我笑着打开,捧了一捧给周边的战友们分着
“本来还有点肉肠的,结果在这儿等了你这么久,都给你们留守的战友们了,你没资格吃。”他瞪了我一眼
“是是是,我没资格,谁叫我总让家里担心了呢”
“今天是我假期的最后一天,得返程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什么时候回去”堂叔问
“回去?回哪去”我有点蒙了
“你们不是裁撤了吗?我听说你们都要精减整编,家里都给你联系好了,回去呆一阵子复习复习,先上个中专,然后直接上班了”
堂叔看着我,继续说“你走之前,你爸给你落的那个单位不错,待遇特别好,家里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把你留在县里的,人家于诺那姑娘也帮了不少忙,你得快点回去,早回去早把事儿办了”
“是吗?”我心里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但是看到周边战友的羡慕目光时,不免又有些犹豫,心中突然心虚起来,能有个县里的铁饭碗,在我们这种野战部队里,确实是件大好事儿,因为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农村兵。
人家小妈养的少爷兵是不稀罕来我们这种部队的,那帮小子天天就猫在机关里油头粉面的交笔友,逗小姑娘玩。
“你怎么了?”堂叔问
“没什么,我还不知道呢?部队刚刚回来,估计命令很快就到了吧”
我让堂叔宽心,心里却多了一些不舍,希望这一天慢点来。
从来穿着崭新的军装时没什么感觉,到经历过这一次的大风大浪,再看着现在这一身破旧如烂缕的迷彩服,真说要走了,还真不是滋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吞下不去,又吐不出来。
可是我明白,很多事是不可逆转的。
我们东路先锋团,这一路南征北战的,打完最后一仗,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日子。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随着集合号声的响起,从前线回来剩余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当所有人集合在操场上,看着主席台的首长时,他们发现团长和政委今天挺精神抖擞的,还是那个指挥若定样子了。
真没良心,我们在下面调侃了一句,这马上就散伙了,他俩好像没啥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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