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要纵马控缰,时间一久,便冻得僵硬刺痛。
烤火能唤醒她双手迟滞的知觉,但同样,塞满衣领和鞋袜的雪随之融化,又湿又冷的贴在身上,无异于揣了块冰。
冷热交加之中,坐立难安。
桑桐等手指稍稍能活动了,起身进了内室。
屏风后水雾氤氲,热气蒸腾,小几上摆着姜汤和胰子花瓣等物,还有备好的衣裳,从小衣到鞋袜,一应俱全。
一看就是陶素的手笔。
桑桐笑了笑,抬手摘掉面具放在一旁,随着一根根系带解开,衣裳滑落在地,她脚踩着木质的阶梯缓缓踏入浴桶中,整个人埋在水里后,最初还是觉得冷,过了好一会,暖意逐渐回拢,人才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按理来说刚经历过无回谷的杀戮,离开外面的视线,她此刻应该愤怒、焦躁、颤粟不止,气短胸闷……可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
她很平静。
平静到能轻而易举的从窗外呼号的寒风中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屋里烧着炭火,窗户留了缝隙,风从缝隙钻进来,拉扯着书案笔架上悬挂的笔杆相互碰撞。
声音极轻。
一下,两下。
她细细数着,数着数着突然笑了,双手捂住脸,水珠从手指的缝隙钻出来,顺着脸颊滑进浴桶里。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原来这样容易。
无回谷只是一个地点,只因它承载了她最痛苦绝望的回忆,在她心中,这个地方便同阿娘、江家兄妹以及王府五十八条人命挂钩。
她害怕面对的不仅是他们惨死眼前的景象,还有那夜的风雪和味道。
一切与之有关的东西都成了她的枷锁。
后来的九年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她一遍遍回忆着那夜的场景,阿娘在风雪中单薄的身影,江明月恐惧的眼神,护卫拖着断腿死死抱住敌人,无声喊她“快跑”时的惨烈。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减一些罪孽。
让她心安理得活下去。
洛州的九年,是她的赎罪,她的惩罚,她的自我放逐,她刻意与靖安王府和邺京一切人和事划清楚界限,她蒙蔽耳目,一面学医练武,一面自残自伤。
按计划学成出师本该去报仇。
但她却卑劣的躲着,迟迟不敢面对。
要不是大哥在梅岑山遇袭,她还不知道要抱着这些回忆在漫长岁月中欺骗自己多久——她实则胆小怯懦,自私虚伪,装腔作势,可笑至极。
好在醒悟不晚。
她终于跨过了无回谷的风雪,不再被恐惧支配,九年前的惨剧也没有重演,所有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真好。
桑桐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最后,她又靠着浴桶睡了过去……
蛮奴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人出来,熟练的转身去唤婢女。
叶寒声等人梳洗上药,收拾妥当后,看外面风雪正急,便聚在偏厅喝茶闲聊。
一众人中,泽檀古怪寡言,越青崖沉稳持重,叶寒声话痨莽撞,离氏弟兄除了楼珩谁都不服,斗鸡似的争强好胜。
唯有冯禹是个老实本分的好人。
这个老好人有些担心桑桐,“你们说,桑姑娘今天到底怎么了?她不像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啊,我一想起来当时那幕,都替她直捏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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