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上次说想见识一下金线牡丹,正好前儿开花了,朕已经看过,的确是国色天香,反正这御花园里你熟,就自己过去看吧。”
康远连忙躬身道:“臣不敢,此乃後宫重地,臣擅入已是不该,何况自便……”
一语未完,夏侯轩已经笑着挥挥手道:“好了,你是什麽样的人,朕心里最清楚,放眼天下,你这样的君子也找不到几个了,去吧去吧,那花开的时候短,三天功夫也就没了,你今天错过了,再想看得等到明年。”
夏侯轩一边说着,知道康远十分守礼,就给他指派了一个太监陪着,康远直到恭送夏侯轩离开了沈香亭,这才转过身,慢慢下了台阶。
夏侯展就那麽远远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看背影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魔力,然而转过身来,却非倾国之貌,只不过白皙面孔更显端庄秀雅,倒也算是一个美男子,然而比起他的侍寝宫婢,却要差的远了。
但夏侯展还是死死的盯着康远看,这男人,一身的云淡风轻冰心玉骨。闲庭信步似的一步步走来,都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服。他嘴角边挂着淡淡的柔和的笑,那样平静的面容,让人恨不得能用一颗小石子打破,如同打破平静湖面那般,看看荡漾涟漪的样子。
康远很快便走了过去,夏侯展和伺候的人都躲在树後,他并没有发现。
“你们都回去吧,不许跟着我。”夏侯展吩咐身边的人,见太监们战战兢兢的不动步子,他眉毛一拧,冷冷道:“再不离了这里,回去就命人打断你们的腿。”一语未完,太监宫女们皆做鸟兽状散去,这个主子的乖戾,那是宫里出了名的啊。
“等等。小万子,你给我留下来。”夏侯展忽然叫住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比他大两岁,身量和他差不多,於是不由分说把人家外面穿的太监服给扒了下来换上,将自己脱下的衣服往对方手中一塞,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小万子捧着一摞华服欲哭无泪,心想:小王爷,前世你一定是个土匪,一定是的,所以到了这一世里,还不改这种土匪的习气,呜呜呜……穿着中衣的小太监边走边在心里偷偷抱怨。
夏侯展也说不出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做,不过他向来是行动派,只凭自己的心意行事。略略一沈吟,便往开着金线牡丹的牡丹园走去。
果然,走不多时,便看见了牡丹园,因为正值晌午,所以四周无人,只有康远一个人在那里细细的鉴赏,之前陪他的小太监靠在牡丹亭中打盹儿。
夏侯展就静静的站在康远身後,对方以赞叹的眼神看花,他就以迷惑的眼神看人,之所以迷惑,是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像个傻小子一样站在这里,晒着大太阳,只为了看一个男人。
不过迷惑归迷惑,夏侯小王爷仍是站的纹丝儿不动。过了半晌,大概康远是欣赏完了,想要转身离开吧,於是,一身小太监服的夏侯展便猛然跳进了他的视线中。
轻呼一声,康远退了一步,他没想到身後竟然站着人,而且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侍卫们常说的那种草原上的幼狼,虽然他没有见过幼狼是什麽样子,但这个孩子,确实在一瞬间就让他联想到了这种只是听说过的动物。
定了定神,看上去还是个少年,唉,小小年纪背井离乡的,被卖到了这个地方,也怪可怜的。康远想到这里,同情心立刻泛滥,走上前给夏侯展整了整折在里面的衣襟,又帮他抻了抻衣角,温言道:“太阳怪大的,你年纪又小,站在这里当心中了暑。”
他一边说着,见夏侯展还是倔强的不肯动,就又温和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很精致的荷包,递给对方道:“呶,这里有几颗糖果,给你吃吧,快回去,你孤身一人在这里,爹娘都在外面,若是中了暑,他们也会担心的啊。”
“他们不会担心的。”夏侯展忽然开口,也是,先皇早已驾崩,太後又常年礼佛,大家都只知道宠着他惯着他,谁会担心他出事儿啊。
康远叹了口气,摸摸小夏侯展的额头,水润的明眸中是几缕怜悯的柔情。
然後他站起身,牵起夏侯展的小手,来到树荫下,微笑道:“爹娘送你来这里,也是无奈的,哪有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愿意把孩子送到这不得见面的宫中来,他们肯定是有难处,你别怨恨他们了,送你来这里,他们是比你还痛苦的啊。”
夏侯展人小,眼睛却好使,眼看那边亭中的小太监坐起身来揉眼睛,他也不知为什麽,就有些慌,唯恐被小太监认出身份来,这个好看的男人会因为自己撒谎而不喜欢,於是将荷包紧紧攥在手心里,转身就跑了。
“哎……”康远也没想到这孩子突然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愣了一下,不禁摇头笑了笑,刚要转身,就见那少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一字一字道:“我会记住你的。”说完就又跑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直到消失。
小太监走过来,看了看康远望着的方向,揉着眼睛道:“康公子你看什麽啊?金线牡丹在这边园子里呢。”
“不是,刚刚看见一个小公公,冒冒失失的跑了,我怕他摔着。”康远微笑着转回身来:“行了,金线牡丹我也看了,有劳公公带路,咱们这就离开吧。”
小太监答应一声,领着康远穿花绕树来到前殿,然後目送他出了宫门,这才回来到夏侯轩那里复命,不提。
这件事康远很快就忘了,他是相国公子,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看书,会友,应酬,时不时还要去宫中伴驾,只是一个荷包几颗糖果而已,哪可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什麽痕迹。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以为意的东西,却被夏侯展一直珍藏着。
幼狼的习性便是如此,当它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个人伸手拉他一把,他会一辈子对这个人忠诚。
而夏侯展需要的,并不是什麽金银玩器。他长於皇宫,最需要最渴望的就是亲情,偏偏这恰恰是他的父兄都不能够给他的,虽然有一个母後,却深居佛堂,往往半年里也不能去见一面,和没有一样。恰恰在此时,让他遇到了康远。
当然,康远这个关爱的举动其实也平常之极,若是由夏侯轩或者太後做起来,不一定就会让夏侯展心怀感激,也许回宫後就能将糖果荷包扔到院子里。然而这偏偏是一个陌生人给他的关爱,对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对於夏侯展来说,可就是弥足珍贵了。
夏侯展一直记着这个人,记着他那双温润的眸子,记着他浅浅的笑容,周身淡定温和的气质。
很多个夜里,他就捧着这个荷包放在胸前,就好像康远用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一样。那荷包里的糖果,他一直都没有舍得吃过一颗。
要麽说孩子的早期教育不容忽视。夏侯轩也算是英明的人了,然而在教育这方面却实在是失败的。早在没有察觉的时候,他这个心爱的弟弟心中,就已经被一个男人给深深占据了。
夏侯展这时候还不懂得爱和独占欲,他只知道,终有一天,等自己的翅膀硬了,就要将那个温润的大哥哥护在自己的翅膀下,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
就是在这样的心思和情绪下,夏侯展努力的成长着,他上课不再捣乱了,而是认真的听课,因为他记得,康远是可以和皇兄一起下棋论画,吟诗作赋的人。
虽然皇兄在这方面的水平不怎麽样,但是能够和他在一起弄这些东西的人,在这方面却一定是出色的。(夏侯轩:= =,小白眼狼,朕算是白养你这麽多年了。)
不但如此,宫里人渐渐的都发现,他们的小王爷似乎忽然间就变了一个性子,现在他不再动不动就胡闹,因为一点小事就乱发脾气。以前在他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不到半个月就要换上一批,为什麽?再不换大概就要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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